在角落里，像在生悶氣。晏鳳元也沒顧上理他，先去帳外將事叮囑了裴遇，又在外頭站了會兒，便徑直回了自己的營帳休息。

晏鳳元躺在榻上，突然想到了三王對晏榮說的那句話。

——他是個捂不熱的人。

其實三王說得沒錯。

晏鳳元在心里默背詩書，強自靜下心來。他有點懊惱，懊惱于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動心，一旦心動了，就容易判斷失誤乃至于一敗涂地。

過了很久，晏鳳元已經從背到了，依舊了無睡意。

忽然有人進來了，還脫了外袍上了床，從背后抱著晏鳳元，聲音委屈得很：“王爺你不愛我了?！?/br>
晏鳳元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其實有點想說本王就沒愛過你，但又說不出口。

歐陽玨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間，手也越箍越緊：“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晏鳳元覺得自己喜歡倒還是挺喜歡他，一直都挺喜歡的，畢竟挺精神挺可愛一孩子，虎頭虎腦的，哪家長輩會不喜歡。

歐陽玨將手心貼在晏鳳元的心臟處：“我覺得你心里藏了很多事，最近尤其是這樣，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容易生氣，你不搭理我是對的，我從小鬧別扭的時候我家里人也都這樣，我就是這樣，放那兒待待就沒事了。只有一件事，就是你說了要跟我成家，我當真了，只有這件事你不能騙我?！?/br>
晏鳳元仍舊沒說話，好像已經睡熟了。

歐陽玨又自顧自地嘀咕了一陣，抱著他便也睡著了。

睡著后，歐陽玨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凱旋歸來，進了京城的大城門，馬蹄踩著地上大紅綿延的絲綢地毯，飽滿的艷麗的花瓣落了滿地，被踩得汁液四濺。這一幕熟悉到讓他覺得心驚，當年晏梓伏就是這么突然娶了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歐陽玨沿著路疾馳到了晉王府，只見府上張燈結彩，管家喜氣洋洋地迎上前來，說：“哎呀，這是顧將軍啊，貴客貴客，快請里面?！?/br>
客你個頭?。。?！老子是你姑爺?。?！

歐陽玨猛地驚醒了過來，正對上晏鳳元關切的雙眼。

外頭天還是黑的。晏鳳元剛才有點朦朧睡意全被歐陽玨給驚醒了，回頭一看，歐陽玨神色極為痛苦，手揪著他的衣服越揪越緊。晏鳳元以為他夢魘到了被鴆殺的那一刻，便把他叫醒了。

歐陽玨驚魂甫定，張口便道：“你不能始亂終棄！”

晏鳳元應道：“嗯?！?/br>
歐陽玨這才漸漸地看清楚他，松了口氣，解釋道：“我剛做噩夢了?！?/br>
晏鳳元笑道：“還是夢到本王始亂終棄了?！?/br>
歐陽玨大方地承認：“哎，是的，都是王爺的錯?！?/br>
晏鳳元點了點頭，湊近他，低聲問：“那本王要如何賠罪？”

離得太近了，晏鳳元呼出溫熱的氣息全拂在了歐陽玨的肌膚上，他又有意撩弄，一雙眼睛里波光流轉，手也悄悄地按到了歐陽玨的身上。

但是，歐陽玨把持住了。

他頗警惕地往后挪了挪，正色道：“王爺，在軍營里這樣不太好?！?/br>
晏鳳元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真心發笑了：“那你說如何才好？”

歐陽玨就等他這句話，立刻下了床去桌子前抽出紙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寫完了拿過來遞給晏鳳元：“簽字畫押，白紙黑字，不能抵賴?！?/br>
晏鳳元垂眼一看，竟是一紙婚書。

……良緣永結，一堂締約。結發為夫，恩愛不疑。生當偕老，死亦不離。謂予不信，有如皦日。要休且待青山爛，謹以白頭定鴛盟……

落款處已經寫了個牛阿福。

歐陽玨把筆遞到他面前，黑漉漉的眼眸盯著他看，眨都不眨。

晏鳳元沉默了好一陣子，接過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擱下筆，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名字上按下了紅色的指印。

***

六王是個狹隘多疑，性情暴躁又狂妄自大的人，他的兒子晏樺不光容貌與他相似，性情也傳了個十成十。六王十分疼愛這個嫡子，對他寄予重望。

這回六王雖答應了以封地為條件借調朵衛十三騎，且十三騎個個都是是六王親手訓練出來的死士，皇帝?；ㄕ幸矈Z不走，可六王卻還是生怕皇帝趁機動手腳，便讓晏樺親自領著十三騎進京聽命。

晏樺當年離開京城的時候年紀還小，這些年在沙城成天吹風看石頭，乍一回京城就被繁華迷了眼似的，終于徹底明白了自家父王的不甘心來自哪里。誰他娘的吃慣了rou還喜歡啃骨頭！

晏樺心中十分不滿，倒也沒蠢到立馬揭竿起義去造反，反正他父王的封地也換到了江南，聽說江南也不比京城差。他倒也算有上進心的，既暫時不造反，便想著多攢攢功業，等來日羽翼豐厚了再說。

晏樺是個有想法的青年人，在沙城的時候他就開設過府館招納謀士，只不過去的人不多，一來沙城環境惡劣，二來真有點本事能審時度勢的人誰吃撐了放著狀元這條康莊大道不去考而去投奔一看就早晚要反的六王??！

在這樣的局勢下，晏樺很艱難地招納到了一個可心的謀士，名叫白嵐，自稱當年父輩曾與竹樾沾親帶故，因此一并被誅了，他從此逃出來隱姓埋名尋找明主。

晏樺一聽，這簡直太好了，遂引以為心腹。

這次來京城，晏樺便把白嵐也帶上了。

入宮前，白嵐急急忙忙地來找晏樺：“世子，在下收到密報，晉王已經查探清楚潤城里竹樾留下來的兵器財寶在哪里，就上次在下跟您說的那個?！?/br>
晏樺哦了一聲：“他查出來這又不奇怪?！?/br>
白嵐見他不上心的樣子，急道：“世子，你這幾日去朝上的時候定要留神，晉王定會將這個消息回稟皇上，到時世子你必然要主動請纓去攻打潤城！”

晏樺撇嘴，不以為然道：“這么個破差事有什么好爭的?！彼倌暌鈿?，看不上這種撿漏的事。

白嵐嘆了聲氣，勸道：“來之前王爺便叮囑了千萬遍，此次雖答應借兵，卻千萬莫失了主動，萬萬要以保存朵衛十三騎的實力為要緊。如今阿爾倫大軍已經離開潤城，只留了少數軍隊留守大量兵器財寶，打起來十分輕易，可說出去便是個大功業。世子，襲潤城一事有百利而無一害，萬請聽在下這一諫言?！?/br>
晏樺被他念叨得耳朵癢：“行了行了，我聽你的就好了！”

☆、攻心

當□□上，果然晏梓伏滿面喜氣地說了這件事。他話音剛落，各家紛紛舉薦人去頂這份好差事。

晏樺想起白嵐的叮囑，便大搖大擺走出隊列，道：“皇上，臣愿領朵衛十三騎前去擔此重任，為皇上奪回潤城！”

別家老臣忙道：“這等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