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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了起來,飄舞在空中。趙衍亭抬起頭四顧,只見風雪茫茫,方向難辨。一片雪白中,有人遠遠走來。風揚起來人的衣擺,衣袂翻飛,恍如仙人。趙衍亭死死地盯著那人看。待那人走得近了,趙衍亭才看清那是一個裹著黑色披風戴著風帽的人;那人走在雪上,雪地里卻沒有任何腳??;空中雪花飄揚,那人的披風上亦沒有沾上一點雪白。那人走到趙衍亭身前五丈遠,趙衍亭才看見那人風帽下的真面目。那是一張恐怖的臉,左臉仿若火燒般焦黑干裂,數道裂紋中透出光芒,其下仿佛有金紅的熔巖在流動;右臉完好,卻是半張人類女子冰冷美麗的臉龐。趙衍亭走南闖北,從未見過這樣一張臉,這人究竟是人?是鬼?還是神仙妖魔?那人嘆了口氣,對趙衍亭說道:“別哭了,你再哭就要瞎了?!眳s是一把女子輕柔的聲音。她看了看趙衍亭懷里的人,又淡淡地開口:“居然是風妤的血脈……”趙衍亭趕緊站起來,抱著沈越夕向前走了幾步又跪了下去,懇求道:“救救他,求你救救他……”他已經不在意眼前的是神仙還是妖魔了,只要能救沈越夕,他愿意求任何人,也愿意做任何事。那女子站在他的跟前,伸出一只白玉般的右手,將趙衍亭穩穩扶起。她問道:“這孩子怎么了?”趙衍亭答道:“他練了,引陽火焚燒心血……只剩五天的命了……”那半張美麗的臉皺起了眉頭,她問道:“葉嵐寫的?”趙衍亭急忙答道:“正是。求你救救他!”他見來人容貌奇異,又能說出葉嵐的名字,心里便覺得沈越夕也許真有生機。他心中激動,連說話都帶上了點顫音,生怕眼前的人開口拒絕。那女子搖頭嘆了口氣:“那孩子……”嘆罷,她將沈越夕又打量了一番,隨后說道:“你解開他的衣服,讓我看看他的心口?!?/br>趙衍亭哪敢不從,他調整了下沈越夕的身體,小心地拉開他胸前的衣物,露出他白皙的胸膛來。那女子看了一眼,右手并起兩指,金光亮起,她將一縷火焰點在沈越夕的心口處,火焰自她的指尖沒入沈越夕的心口后,化為皮膚下淡淡的金光;她指尖劃圈,金色的光芒在沈越夕的心口也轉了一個圈;她指尖一頓即離,那金色的光芒便在皮膚下漸漸隱沒了。她抬抬下巴,對趙衍亭說道:“給他整好衣服吧?!?/br>趙衍亭又把沈越夕的衣服整理好,只是這片刻,沈越夕冰涼的身體竟地溫暖了起來。他欣喜得幾乎又要哭了。那女子又問道:“你帶水囊了么?”趙衍亭趕忙解下腰間凍成一塊冰的水囊,恭敬地遞了過去。那女子用一只焦黑干裂的左手接過了水囊,她拔開塞子,用指甲刺破右手食指,向水囊中滴入一滴金紅色的血液,然后又蓋上木塞,遞回給趙衍亭。趙衍亭一接到那水囊,立即覺得觸感guntang,他手一抖,幾乎拿不穩水囊。那女子仍提著水囊頂部,見他手抖,便將水囊拿了回來,隨后撩起披風,撕下一大塊,將水囊裹住,再次遞給趙衍亭。她說道:“你拿好了,回去后將這壺水分成三十六份,每十日喂他喝一份。一年后他如不再運,應能痊愈?!?/br>趙衍亭接下水囊,邊聽邊點頭,口中說道:“好的,好的。謝謝,謝謝?!?/br>女子道:“不用謝我,你須答應我一件事?!?/br>趙衍亭肅容道:“前輩請說?!?/br>女子道:“你回去立即將燒毀,不能再讓他人見到此物,亦不能將內容流傳開去?!?/br>趙衍亭一口應下:“前輩放心,晚輩一定做到?!?/br>女子點點頭,道:“回去吧,風雪要來了?!?/br>趙衍亭再三道謝,這才帶著水囊,背著沈越夕往回走。他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回頭張望。卻見白雪茫茫,哪里還有人影?只有懷里熾熱的水囊和頸間溫暖的呼吸,能證明剛才的際遇并非幻夢一場。等他回到船上,天剛正午。漁民們聽說他真找到神祗,俱睜大眼睛,驚訝異常。他們連聲感嘆道,早知道一起上島就好了;又將船里久置不用的香火翻出來焚燒,在船頭向冰巖島叩首,乞求神祗的護佑。趙衍亭心懷感激,也燒了一炷香,叩謝這位不知姓名的神祗。昏暗的船艙中,空氣有些煩悶。沈越夕自昏睡中醒了過來。他似乎剛從一場殊死的搏斗中逃生,皮膚上都是熱汗,渾身粘膩得難受。他揮開身上的被子,坐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剛想下床,腳一沾地就覺得一陣暈眩,腳下一軟,就要摔倒。一雙手牢牢把他抱住了。那人的呼吸打在他的頸間,有點癢癢的感覺;有一把低沉溫柔的嗓音,在他耳邊說道:“開船了,有些晃,你別亂走,想要什么告訴我?!?/br>沈越夕記得這個聲音,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他似乎有一輩子那么久沒聽到這個令他眷戀的聲音了,他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這個人就在他身邊。他害怕又期待地緩緩回頭,果然看到了一張冷峻滄桑又帶著點笑意的瘦削面容,那一刻,他的心化作了一潭春水,柔情蜜意充斥胸中,難以訴說。“怎么了?怎么哭了?難受么?”那人急急地攬著他往床上帶,又伸手撫摸他因傷病而消瘦的身體。“衍亭……”他滿腔柔情地喊著那人的名字,將頭靠在他的胸膛,喃喃地說道:“我好想你……”那人失笑,道:“說什么胡話?明明三個時辰前我還和你說話?!蹦侨松焓秩硪慌缘谋?,對他說道:“既然醒了,就先把藥喝了吧?!?/br>他靠著那人的胸前,慢慢地喝著溫熱的藥湯,那藥湯濃郁而腥甜,落入喉中仿若化作烈火,流進他的四肢百骸,將他本就灼熱的身體燒的更加燥熱。他被燒得神智模糊,只能斷斷續續地說道:“這是什么藥……我好熱……衍亭……好熱……”那人把他抱在懷里,輕輕地撫摸他的背部,安慰地道:“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等你好了,我帶你回去,去你說的那個山谷,建一座房子,我們住在那里……”那人描述的情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暫時忽略那烈火焚身般痛苦,沉入那美妙的想象中去:“要建很大的房子……要有浴池……我們在里面歡愛……每一天……”說著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趙衍亭也忍不住笑了,吻了吻他的嘴唇道:“真是個色鬼……”第十六章十日之約建安一年,大昊新帝登基。同年秋,南冉發生暴動,舊冉國數萬遺民擊退大昊守軍,以越京為都城,復國。再觀大昊國內,南冉暴動的同時,北狄擾境,南方流民起義,西北匪患猖獗,朝廷卻黨派林立,各自爭權;社會動蕩,民不聊生,帝國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