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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的小湯池不太大,但也不小,長兩丈寬一丈二尺,深處八尺,淺處齊腰,一半露天,一半在室內。溫水從龍首裝飾的口中注入,從另一側流出,蜿蜒穿過花園,留向陰渠。主人要泡湯泉的時候,可以先在室內,拿百合香的澡粉洗干凈身體、解乏,再步入池中享受。拽著暮守一趴到水池邊上,李圣平嘮嗑幾句這花園他要怎么處理,完了說:“等冬天長安下雪了,咱們就燒通紅的炭火,溫一壺好酒擺案,一面賞雪一面泡湯泉一面看園子。這院子冬季一定很好看?!?/br>完全的對牛彈琴。暮守一倒是能根據雪的大小推測明年的大氣候、春季的河水水位等等,要他賞雪,他能賞個什么?文人風雅,暮守一完全不懂??!李圣平說了一陣,回頭一看暮守一都快睡著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暮守一滑動一下差點栽進水里。李圣平一笑,他知道暮守一不懂這些,不過這有什么要緊。他不懂,能聽就行。暮守一穩住身形,道:“主公,元不小心睡著了,主公恕罪?!?/br>李圣平伸手攬住他的腰,笑道:“你越來越乖啦,請罪的話都說出口了,這點小事,我怎么好意思再怪罪你?!?/br>暮守一抬頭朝他笑笑,臉上身上被熱水熏染得一片緋紅。他裹在白色的中衣里,被熱水浸透,單薄的衣料緊緊貼在他身上,暈出象牙一樣的顏色。李圣平心動得厲害,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就算感情可以做出來,那也得分時機對不?明天要處理政事、熟悉朝政,過幾天要參加大朝會,還是養精蓄銳的好。李圣平有些可惜地靠在暮守一肩上,暮守一自覺地繃起身子做依靠。李圣平閉上眼,感受溫泉水的滌蕩,暮守一就在他身邊,鮮活真實。不要緊,來日方長……泡了一個時辰的湯泉,李圣平與暮守一擦干身體和頭發,換了身素緞單衣,披一件薄羅袍,來到寢室,挑上蜜炬又看了會書,到亥時才安寢了。暮守一和李圣平同睡一席,天還是十分燥熱,李圣平一向怕熱,墻角放著冰塊也無濟于事,暮守一就搖著鵝毛扇扇了大半夜,直到李圣平迷迷糊糊地拍落他的手,他才跟著睡去了。次日寅時,二人便起身盥沐更衣,暮守一去練了一回刀法回來,陪著李圣平吃粥點墊墊肚子,然后就開始翻閱老皇帝送來的案卷和群臣上書。上書里有哭著喊著求皇帝陛下三思的,也有說正事、報民情的。李圣平有幾十年做皇帝的經驗,加上現在的老皇帝能管的事不多,不客氣地說,除去空話廢話,真正關于國事的上書和奏請,還不如他自己班底里隨便一個部下給的文書多??赐昀匣实鬯蛠淼木韮?,只需一個時辰,處理自己部下帶來的公務,反而要大半天。如是過了四五日,李圣平將長安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了,老皇帝考量了他一回,轉身就下詔召集群臣朝會。這時李圣平這邊的部下。該學的禮儀也都學會了,該知道的事也都知道了,于是到了這日,寅時剛至。各人按品冠服,先到東宮門前迎接太子,李圣平點起了儀仗,便在心腹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開向乾元殿。天光微明,外面的大街上已有早起的行人。長安的官員,有資格參加這次朝會的,紛紛早早起來,到了乾元宮前就開始磨蹭,假裝寒暄或者走得很慢,實則偷偷觀察著從東宮出來的隊伍。太子殿下多年沉積的氣勢,毫無控制地放開來。竊竊私語的陌生人,在李圣平冷冷的一瞥下,不自覺地沒了聲音。步攆落地,李圣平微微抬頭掃視一眼,群臣遂在三位宰相的帶領下向太子行禮:“臣等恭迎太子殿下,祝殿下千秋?!?/br>“免?!崩钍テ降幕卮鹧院喴赓W。暮守一主動取代春峰的作用,扶他下步攆,李圣平順勢在他手心一刮,惹得他一驚,抬頭看去,李圣平卻像沒事的人一樣,端手趨前。暮守一只當自己多心了,于是緊跟上去。三個宰相分別是中書令翦青、侍中王元安、尚書令錢勝,都是比老皇帝還老的人,年紀最小的錢勝也已界六十。王元安是王氏的上一任族長,翦青是翦家現在的族長,錢勝是一朵奇葩。錢勝出身寒門,年紀輕輕就連中三元成為文魁,繼而娶了宗室女,在老皇帝的扶植下,年年政績考核出色,一躍成為大華的重臣。按理說,這本不算什么奇事,發生在錢勝身上的一切,都可能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然而這種可能,在當下世家勢力直逼皇權的時候,就顯得十分突兀。錢勝以寒門晉身,在四十五歲時成為尚書仆射,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沒有家族支持,妻子也是衰落的皇親偏支,幾乎沒有任何助力,完全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如今三相之一的位置。三人中,翦青最狡猾,希望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層樓;王元安最年長,也最透徹,只希望王家不要垮在自己的子孫手里;錢勝最可怕,他幾乎能將每個人的心都算得透徹。上一世他是三相七世家的族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加害暮守一的人。他似乎在李圣平還未能認清自己的感情時,就先一步看穿了李圣平,所以暮守一被陷害時,他沒有動手。當然,那段時間,選擇追隨暮守一的人也沒有好果子吃,錢勝卻在那時候,因為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被翦青的兒子翦籌抓到把柄彈劾,自請閉門思過。等錢勝思過完出來,李圣平早就因為暮守一的死,后悔得腸子都青了。現在想來,錢勝的每一步,都走得正正好,包括那個不大不小的錯,和那一段不長不短的思過。錢勝復出之后,還曾拿錢給暮守一治喪,在暮守一那簡陋的喪禮上,表現得格外哀戚。所以錢勝好吃好喝地養到七十致仕,拿了一品的虛銜,享著朝廷的俸祿,庇護自己的子孫,在歸隱莊園里游山玩水,晚年還有閑心開學塾教學生。三相七家所有人里,唯一一個得善終的人,此刻正一臉嚴肅地等著李圣平說話,態度不卑不亢。翦青還是一臉和氣的樣子,王元安則露出些違和的氣勢來。☆、第一次交鋒李圣平將各人看個分明,心里長長地舒氣——都沒怎么變嘛,沒變就好,沒變,他就能以上輩子的記憶做依靠,將不合心的人,一個一個趕出朝廷。相較于三位宰相,底下有望再升一升的人和年輕的宗室對李圣平更加忌憚。李圣平有自己的班底,而且這個班底的人比長安的老臣能干得多——多少年南征北討、鎮關撫民,就這從政的經歷,也比長安的人多出幾倍。大華動亂之時,天子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