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學校？后來又拿了多少報酬？如今都沒半點印象。他的工作占去生活的大半部分，可扣扳機的觸感、等待目標接近時的漫長，好像都無關痛癢。

「不好意思，借過?！?/br>
穿著制服的私校生繞過守在校園前門的男人，厲禹頓了下，讓開了些，低頭繼續在放學的學生中搜索他要找的人。一把把五顏六色的傘從身旁穿過，米色的制服上衣和深藍的下著，是某種厲禹未體會過的質感。

滴答滴答。下午四點，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踏出大門、走向幾百公尺外的公車站牌，或直接上了來到校門前接送的轎車。陰雨仍舊綿綿，厲禹的皮鞋早被濺濕，他扯下束起頭發的發圈，隨意地塞進口袋。

等待著，人漸漸少了。本來停滿轎車的街慢慢空下來，不知何時，校門的另一側多了一名少年，穿著不一樣的制服，手上拿的是附近高中的書包，好像也在等人。

厲禹分神留意，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轉頭向他投以禮貌的微笑。素色的傘下，那個笑容帶著恰到好處的生疏，厲禹不自覺多看了幾眼，少年俊秀的五官與溫和的氣質，細瞧便讓人移不開目光眼光。

顯然厲禹并不是唯一在看他的人，他身旁，幾個零星的女學生踏出校門，瞥見少年后，便用并不夠小聲的音量驚呼。

「好帥！」

少年聽見她們的話，倒是別開了臉，這舉動意外地讓厲禹產生些許好感。女學生走遠后，少年的視線再度和他對上，面上露出苦笑，厲禹讀懂那個表情，如同默契似地朝他聳聳肩。

校門前幾乎不再走出學生，看來他們要等的人不是錯過了、就是還在校園的某處摸魚。厲禹見那少年低頭瞧了幾次手表，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一點不耐煩，萌生了一點上前攀談的念頭，又很快地打消。

他摸出煙，聽著行車從馬路上呼嘯過的濺水聲，校園里傳出鐘響，這頭的校門口，兩個人靜靜地站著。

２.

厲禹熄掉了第三根煙，才看到孤單的白色塑料傘，從雨中靠近。

比起照片，楊孟鈴本人還更像她哥哥。即使隔著雨，厲禹依然遠遠地便認出了那張與資料吻合的臉。楊孟鈴看起來稍微高一些，后腦杓的馬尾隨著邁步的頻率左右晃動。

胸口的制服繡上了姓名，隨著她走近，厲禹也再次確認。他默想著臨時準備的開場白，就再裝作他是協會的人、并且對楊雨敏失蹤的事毫不知情……

「孟鈴?！?/br>
厲禹一愣，他沒想到另外一邊的少年、竟和他等的是同一人。只見那個高中生快步迎上前，用脖子和肩膀夾住了傘，伸手到自己的書包里翻找著什么，而不遠處的楊孟鈴見到他，明顯地頓住。

她本來朝厲禹這頭走來，被叫住后，便改變了方向。皺著一張臉，靠近少年，厲禹這頭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對話聲。

「你怎么來了？」

「妳昨天忘了東西?！?/br>
少年從書包里翻出一本和手掌差不多大的筆記本，楊孟鈴「啊」了一聲，急急忙忙地接過。她把東西收起時，少年將自己手中的傘遮到她頭上，楊孟鈴低聲道謝，接著卻轉身就要走。

「等等！」

厲禹回過神。楊孟鈴再次頓住了步伐，一臉困惑地轉過頭，從她的視野里看去，一個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接近，她皺起眉，警覺地退后了兩步。

蹙眉時，她看起來又像另一個人了。明明比小九小了兩歲，楊孟鈴的臉上卻找不到那份無邪的純真……說來，或許這才是正常十幾歲該有的樣子，厲禹在她身前一公尺外停住，他注意到女孩脖子和手腕上都掛著飾品。

「我是青少年發展協會的人，妳是……楊雨敏的meimei嗎？」

「你要做什么？」

「想請教幾個關于妳哥哥的問題?！?/br>
楊孟鈴抬頭瞥了他一眼，身邊還未離去的少年反而愣了下。雨珠沿著三把傘的弧面滑落，女孩閉上眼、再睜開，毫無預警地變了臉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要走了，不好意思?！?/br>
楊孟鈴的語調冷冷的，彷佛還參雜了一絲嫌惡。這是厲禹始料未及的反應，女孩用比剛才更為匆忙的方式繞過他，眼看是真的要走。

「妳……」

「我不認識你說的人?！?/br>
回頭丟下一句，楊孟鈴跑了起來。黑色的皮鞋踩入水洼中，嘩啦！噴濺的水花甚至弄濕了她的百折裙襬，可她恍若不覺，閃開經過校墻外的路人，白色的傘搖晃著、變成一個小點。厲禹沒追。

他很確定那女孩便是楊雨敏的meimei，可她的表現，像是一點也不愿意多談。

「那個……」

站在一旁的少年終于出聲，厲禹轉向他，后者一臉尷尬的神色。不知想起什么，幾秒后，又流露出感傷。他用略帶遲疑的語調，和厲禹說明他早知道的事。

「孟鈴她哥哥失蹤很久了?！?/br>
「你認得他？」

少年點了點頭，偏過腦袋，把書包背好。厲禹又再回頭、看了一眼楊孟鈴跑遠的方向，轉回來時，他對上了少年的目光。

「方便談談嗎？我想知道任何、關于楊雨敏的事?！?/br>
「你是協會的人？」

少年的眼神讓他有了別的判斷。直覺地、厲禹低聲回答了「不」，看少年垂下眼，再抬頭時，眉心浮現了毫無掩藏的……難過。

「那你找到他了嗎？」

☆、第四十根火柴

第四十根火柴

１.

「我叫沈滄藍。雨敏失蹤前，我和他是同班同學?？赡芤驗楸尘邦愃瓢?？我們兩家的關系一直挺好的，我現在平時會去他們家……作孟鈴的家教?！?/br>
幾十分鐘后，厲禹和少年坐在附近快餐店靠窗的位置。兩人獨占了空蕩的三樓，厲禹正看著眼前滑落雨水的玻璃，把他今天的第二餐、一個小得可憐的米漢堡送入口中。

點餐時，沈滄藍自己付了他的那份餐錢。厲禹本來要比照中午時的狀況請客，對方卻搖頭婉拒。付賬時近距離地看見腕上的手表，厲禹才發現這少年戴的是同齡學生中少見的名牌。

「你為什么想問雨敏的事？」

「看到演講比賽的影片……對他很感興趣?！?/br>
沈滄藍坐在厲禹身邊，明明也不矮，看上去卻硬是小了一圈。他沒動餐點，只是咬著飲料可樂的吸管，聽見對方的話輕輕點頭，倒也沒有深究。

夜幕與雨點低垂，厲禹甚至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到自己的回答。從校門口離開后，這少年便顯得相當心不在焉。臉上從容和煦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映在玻璃上的是張有些疲倦、笑得很勉強的面孔。

「關于雨敏，我自己有些話想說，如果你什么都愿意聽，那我還要謝謝你。不過他真的失蹤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