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衣衫整理好，道：“女孩子家家，不要在別人面前亂扒自己的衣服?！?/br>
小姑娘沖他吐了吐舌頭，半長的辮子甩啊甩，說不出地俏皮可愛。

得是多殘忍的人，才能對這樣乖巧伶俐的小丫頭下那樣的狠手？玄非憐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問道：“你不傷心么？”

小姑娘搖頭，“有什么可傷心的，我爹只疼姨娘和弟弟，都不疼我，死了不是更好？”

玄非的手離開小姑娘的頭，立刻便有一串紅色的字自他眼前掠過，將這女孩兒三世功過生死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上一世，這小鬼的父母是一方惡霸，專門欺壓良民，最終一家人被縱火燒死。到了冥界，他父母要受刀山火海的酷刑，小姑娘不忍心，自愿代為受過。判官憐憫她一片孝心，沒讓她魂魄受那刀割火燒的苦，而是著她轉世償還，因此這一世她才過得這般艱辛又早早沒了性命。

“不傷心是不傷心，”小姑娘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飛快瞟了玄非一眼，“可一個人走在這里，還是有點害怕的?！?/br>
玄非把她的小手從腰帶上拿下來，牽在自己掌中，柔聲道：“別怕，我送你過去?！?/br>
本來這些亡魂是該由勾魂使者帶到冥界去的，一個勾魂使走一趟，大概要帶十幾二十個鬼魂回去。像這種年紀不大又沒親人照看的，勾魂使者也往往會特別關照著些，不會讓魂魄在此感到不安。

可是這會兒冥界亂了套，冥君關閉冥界大門前，將能召回去的人手都召回去了，幽冥道這邊便沒什么人管了。

“公子，我們現在是要去投胎么？”小姑娘心情似乎不錯，拉著玄非的手一蹦一跳，“是不是我們兩個人一直牽著手不放，以后就能投胎到一處了？等我們長大了些，我嫁給你當媳婦好不好？”

玄非哭笑不得，實在是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只得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無奈道：“鬼精靈，你才多大，就惦記著要……”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被一聲嘶啞的尖叫給打斷了，迎面跑過來一個亂推亂搡的高大男人，大喊著“我沒死”，瘋了一樣地想要開出一條重返人界的路。

這幾日幽冥道上實在是太擠了，那男人橫沖直撞不管不顧地跑過來，不知有多少無辜的魂魄被他撞進了深淵里，一時慘叫聲與呼救聲不絕于耳。

玄非才松了沒多久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讓開，都給我讓開！”那男人直奔他而來，聲音粗厲，雙目充血。

小姑娘多少被他嚇著了，偎在玄非腿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玄非一只手按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無聲地給予著安撫，另一只手則對準那男子的眉心，彈出了一道光。

男子猛地站住了，迷茫地看著玄非。

玄非一揮手，直接將他丟進了深淵里。

兩個勾魂使者趕到，正看見這一幕，不由都愣了愣，面面相覷，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如今幽冥道上可是只剩下二位在忙了？”玄非沖他二人頷了頷首，“辛苦?！?/br>
兩個勾魂使者仍是不明所以，只是直覺玄非不好惹。

玄非道：“我奉帝尊之命前來整頓幽冥道，二位，請?！?/br>
勾魂使者這才恍然，其中胖些的那個忙上前道：“還道是誰有這么大能耐，原來是玄武大人大駕光臨。下官是新來的，未能識得大人，還望大人贖罪?！?/br>
玄非擺手，“無妨?！?/br>
另一個瘦些的沒他這般會說話，還惦記著被玄非丟下去的鬼魂，小聲道：“大人把那家伙怎么樣了？這……這不好交差啊……”

“我在他身上留了記號，讓他在此等上三百年后再受盡十八般酷刑方可轉世，以懲罰他誤傷他人魂魄之過?！毙堑?，“時間到了他自會上來，判官見了我留在他身上的記號便會明白?！?/br>
不等那瘦些的勾魂使說什么，胖的便呵斥他道：“玄武大人懲罰作怪的小鬼，要你來多嘴么？”

瘦的忙做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對玄非點頭哈腰，“下官冒犯了，大人切莫怪罪?！?/br>
這兩人一唱一和實在讓玄非看不下去，他想他大概明白了冥君關閉冥界入口時為何要把他們倆給留在外頭了。

“公子，”小姑娘在兩個勾魂使擾人的吵鬧聲中怯怯地喚了他一聲，猶疑著問道，“你……你是真地沒死么？”

玄非笑笑，“我說了我不騙人的?！?/br>
小姑娘見他依舊和藹，便又恢復了天真爛漫的樣子，開心道：“那你很厲害么？”

“嗯……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毙嵌紫律?，與她視線持平，道，“不過你既然到了這里，我再厲害你也不歸我管了?！?/br>
小姑娘扁扁嘴，“騙人，你不是才把一個人丟下去了？”

“他犯在我手里，我能罰；可你功不記在我這里，我賞不了?！毙且荒樥J真，“我真不騙人的?！?/br>
小姑娘失望極了，低下頭不說話了。

玄非頓時心軟，道“不過我可以送你一件禮……”

小姑娘幽幽嘆出一口氣來，“這樣就不能跟你一起長大，給你當媳婦了呀?！?/br>
玄非：“……”

他正不知該拿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怎么辦，無底深淵突然傳來一聲懶洋洋的低吼，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野獸發出捕食前的警告，漫不經心，又帶著十足的威脅。

☆、怒獸

小姑娘狠狠哆嗦了一下，直接往玄非懷里一撲，摟住了他的脖子。

“冷？”玄非接住她小小的身子，隨口問道。接著就自我嫌棄了一下，覺得這問題問得有點蠢。

果然，小姑娘用一種“這點常識你都不懂”的口吻道：“我都死了，哪知道冷熱？”

玄非：“……”

嗚咽一般的低吼聲又傳出來，伴隨著些微的震動。

胖勾魂使眨巴了兩下眼睛，撞了下瘦勾魂使的肩，小心地壓低了聲音問道：“什么東西？”

瘦勾魂使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我從未聽說過深淵里除了鬼魂還有別的東西?！?/br>
玄非也一時想不透是怎么回事，只能一邊在腦子里搜尋著可能性，一邊留心聽下邊的動靜。

“公子，我們怎么辦？”小姑娘小聲問他。

玄非見周遭有不少鬼魂也都停下來四處張望，不再繼續往前走了，便道：“你能和他們先往前走么？”

胖勾魂使一聽這話，忙很有眼色地對駐足的眾鬼魂道：“快走快走，沒什么好看的，別都在這里堵著！一不小心被人推擠下去，你們還要苦等百年，都是自己吃虧，趕快都到冥界入口處排隊去！”

瘦勾魂使已經開始動作，組織著這些人有序地往前走。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噘了噘嘴，還是懂事地放開了玄非的脖子，點頭道：“那好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