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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比榆木疙瘩開了竅,一月之間,總要通jian密會幾次。一得空閑,就喜滋滋地去了紅帳?;夭畼返锚毎砸环?,轉頭見屈方寧也鉆入帳來,奇道:“你不上去?”屈方寧怪道:“我為什么要上去?”回伯更是詫異,打手勢道:“你們不是父子情深,夜夜同榻嗎?”屈方寧好笑道:“甚么父子。怎么連你也這么說?”打個哈欠,往地下一躺,懶洋洋道:“不去了。跟他睡覺,只有更累的!”帳門此時卻被掀了起來,虎頭繩的娃娃臉露了出來,歡然叫道:“小屈哥哥!我們來恭喜你啦!”屈方寧一躍而起,奔出帳門一看,小亭郁正從輪椅上轉過身來,膝上擺著一卷密紋羊毛氈。屈方寧喜道:“你怎么來啦?”小亭郁遞過氈子,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笑容:“我就不能來看看你了?”屈方寧接在手里,心中感動,道:“你現在是一軍統帥,做這些噓寒問暖的活兒,也不怕失了身份?!?/br>小亭郁道:“我給朋友送張氈子,失了什么身份了?”拍拍扶手,示意他來推自己。屈方寧笑道:“多謝你啦,朋友。想去哪兒?”小亭郁道:“很久沒見過綽爾濟爺爺了,咱們去藥帳瞧瞧罷!”草原的初冬已經頗為寒冷,妺水邊的風都帶了些雪意。二人走出一程,屈方寧停了腳步,從椅背后抖出一襲舊皮袍,細心替他裹上。小亭郁蹙眉道:“何至于就這么嬌貴了?”屈方寧系著他領口風扣,道:“現在自然是要嬌貴一點的。萬一把你凍著了,貴軍問起罪來,我往哪兒跑才好?”小亭郁失笑道:“你從哪里學的這些混賬話?還‘貴軍’,我看你才是‘貴軍’!”忽然遏停輪椅,打量了屈方寧片刻,澀然道:“……你現在真是‘貴軍’了?!?/br>屈方寧見他神情頗為奇異,似是落寞,又似茫然,即笑道:“在哪兒不都一樣么?”小亭郁緩緩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是啊,都一樣?!鞭D了過去,復又回頭道:“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br>屈方寧笑嘻嘻道:“你的主帥大氅,更是好看得緊?!甭朴仆浦?,來到藥帳門口。綽爾濟一見二人來到,笑得嘴也合不攏,忙喚桑舌煮奶茶來。屈方寧挑剔道:“我要半匙鹽,小半匙糖,茶葉不要,奶皮要多。別煮太老啦!”小亭郁微詫道:“你的嘴怎么這么刁了?”轉頭道:“義妹,我要一匙鹽,兩匙糖……”屈方寧推著他大笑起來,小亭郁也搡著他笑,口中仍胡亂指派著,到后來已然成了“不要奶!”“也不要茶!”笑鬧一番出帳,似乎仍然是有點好笑。小亭郁擦了擦眼角,感嘆道:“好久沒這么笑過了?!?/br>屈方寧立在他身邊,望著天邊枯黃一片的衰草,道:“當將軍不開心么?”小亭郁笑容消褪,也與他一同望著天邊,低低道:“我不知道。有開心的時候,但也經常不開心?!?/br>屈方寧道:“你那一百多名新將領,甄選得如何了?”小亭郁搖手道:“快別提了,我好容易有個喘息之機,你就放過我吧。有幾個真黏人!”屈方寧笑道:“黏著你不好么?別人喜歡你,想親近你,才會黏著你?!?/br>小亭郁目光中浮現一抹異色:“當你手握決策大權,太多人對你示好,就分不清什么是真心了?!钡嘈σ宦?,道:“只有什么都沒有的時候,還肯黏著你的,才是真的喜歡你,想親近你?!?/br>屈方寧嘴角一動,點頭道:“爺爺是很喜歡你,春夏秋冬,換著方子給你熬藥進補?!?/br>小亭郁目光落到他身上,嘆息道:“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門后帳簾輕輕一動,卻是桑舌垂頭出帳來了。見二人同時望著自己,不禁面上發燒,小聲道:“爺爺……說要親手煮茶,不許我……呆在帳里?!?/br>屈方寧笑道:“桑舌妹子怎么越來越會害羞了?不是有了心上人吧?”桑舌的臉一瞬間紅到了眼角,嘴唇卻緊緊咬住了。小亭郁也瞥了她一眼,道:“小姑娘有個把心上人,那有什么奇怪的?你還想認識認識不成?”屈方寧怪道:“那是自然了。怎能不見?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幸運的小子,夠不夠資格給我桑舌妹子垂鞭!”小亭郁笑了一聲,道:“恐怕是‘王妃非我愿’?!鞭D而端詳他左臂所系面具,問道:“你在那里呆得還習慣么?我聽說你們訓練重得很?!?/br>屈方寧不在意道:“沒什么重的,咬咬牙就過去了。我好歹也是當奴隸出身,這點兒苦還是熬得過的?!?/br>小亭郁神色微動,道:“是啊,我幾乎忘了?!蹦抗廪D為寒冷,道:“對了,你知道屈林逃去哪了么?”屈方寧看著他道:“我聽御劍將軍說,他一直躲在扎伊境內?!?/br>小亭郁道:“沒錯。他打著義軍的旗號,自稱紅云首領,領著一幫烏七八糟的叛賊,盤踞蒙查爾德草場西面。大叔般一口咬定絕無此事,我懷疑他們早就暗中接上了頭,茍合一氣了?!笔种该腿贿》鍪?,切齒道:“等我親手抓住他,要活伶伶地剖出他的心,血祭我亡父在天之靈!”屈方寧溫聲道:“他那支破爛隊伍東拼西湊,成不了氣候的。你也別太過cao勞了?!?/br>小亭郁一張臉由薄紅轉為蒼白,搖頭道:“我一直在想怎么讓父親的軍隊……不敢說更強大,至少不會在我手中淪喪。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個時辰……我恨不得每個兵士都有用不完的力量,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人總是要歇息,要吃飯,會疲倦。也不是個個都跟你一般……”屈方寧目光閃動,道:“我倒是知道一樣東西,不用歇息,不用吃飯,更不會疲倦?!鄙斐鲆恢?,往他臂下的弩箭機關指了指。小亭郁一怔之下,仿佛茅塞頓開,顫聲道:“你、你是說……機關之術?”屈方寧笑道:“我可不敢這么說。不過這甚么機關之術,你可是最擅長的?!?/br>小亭郁心跳極快,從輪椅上直起身,拳頭輕輕砸著扶手,遲疑道:“可是……”屈方寧沒等他“可是”完,接口道:“小將軍,你剛才有一句話說得不對。西軍已經不是你父親的軍隊了?!?/br>他蹲下來,看著小亭郁笑了笑。“——它是你的?!?/br>小亭郁的手慢慢舒開,喃喃自語道:“是啊,父親已經不在了?!俏业??!?/br>一聲極低的咳嗽,從二人身后發出。屈方寧蹲著轉個頭,歉然道:“啊呀,我們只顧著自己說話,冷落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