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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沒有方向感地不斷退卻。他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他只是不想看見這個人,不愿再和他糾纏下去。他太累了。流產之后,男人一刻也沒有休息,謀劃這場殺戮耗盡他所剩無幾的心力。報仇的欲望占據了他的生命。吃飯、喝水包括呼吸,皆是為了報仇而延續。他不需要別人的理解,也不求誰還能原諒自己。報仇是天,報仇是地;報仇是忠,報仇是義;報仇是生,報仇也是死。他已經完全化作這兩個鮮血淋漓的字。腦子里再沒有別的。“還想跑?跟我回去!”薛平光冷冷地看著他,口氣凌厲,“你得為你所做的事負責!”陸景浩背靠著欄桿,他已經被逼入死角里。突然覺得很傷心。但是他壓抑著情緒。他寧愿死,也不愿被他抓回去。他還沒有走到頭,他只是窮途末路而已。便一手撐住欄桿,猛地往外面翻去,落入橋下的湖水里。薛平光渾身一震,趕快脫掉外衣,也跳進了水里。水冰冷刺骨。沖刷著他的身體。也浸透了他的心。這家伙是不會游泳的,憤怒之余,卻是撲不滅的擔心。他潛入水中搜尋了一陣,終于發現他下墜的身影。便游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腰,又用嘴封住他的唇,將空氣渡了進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同幾乎失去意識的男人浮出水面,掙扎著朝岸邊滑去。他能感到貼著自己的男人瘦了一些,然而他冰冷的身體,卻重得出奇。仿佛在告訴他,他有多么地不想回到人世。薛平光卻不肯放手,哪怕一起淹死在湖里。終于到了岸上,青年面如菜色。然而躺在旁邊的人,那仍舊在搏動的心跳,很快將他的疲憊撫平。他楞楞地看著他,看著他緊閉的眼睛,微微煽動的鼻翼,蒼白的臉色,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這些都是他存在的證據。他和自己存在于同一個世界的證據。薛平光緩緩低下頭,想吻他,但最終捏開了他的嘴,把這個不該有的吻變成了救死扶傷的人工呼吸。他必須抹掉心中對他的同情和憐惜。這不是一個殺人犯能夠擁有的。然后他站起來,離開了岸邊,上到橋面,試圖攔住一輛交通工具。但是在伸出手時,突然有些茫然。所有的狠絕都抵不過心底的悸動,護短的欲念節節攀升,揮之不去。他顯然沒有做好準備,親手將那個人送往葬生之地。他還尚未理解對方殺人的動機。他在街上站了很久,直到警察趕來,依然在發呆。當問到殺手在哪里,他才反應過來,錯開追逐著他的一雙雙銳利的眸子:“人太多,跟丟了?!?/br>好在沒人懷疑他在說謊,這讓他松了口氣。同時又有些緊張。那個人明明就在不遠處,也許還躺著,也許已經離去。他很想朝那邊看一眼,但是他竭力控制著自己,以免暴露他的位置。“反了反了!”薛雄飛在家里暴跳如雷,“這家伙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在我面前殺人,簡直沒有把共產黨放在眼里!”怒不可遏的首長嘴里念念有詞,接連撥通相關人員的電話,或詢問情況,或破口大罵,親力親為部署兵力,并不斷勒令他們在規定時間內必須偵破這起性質惡劣的特大殺人案件。站在他面前的薛平光沒吭聲,只是暗暗評估這件事的嚴重性,默默記下他的安排和計劃,思索那個人能在這天羅地網面前撐多久,落網之后又會有什么等著他。越想越是心煩意亂,他焦慮地捏著衣角,這個動作在父親掛掉最后一個電話轉向他時陡然停止。第71章何謂痛苦不堪薛雄飛就這么看著他,也不說話,過了很久才掏出一根煙,漸漸深邃起來的目光像是正在脫離劍鞘的利劍:“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沒反應?這可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婚禮?!?/br>薛平光定力十足,一點破綻也沒露,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讓對方審視:“你也知道,我并不愛她。我和她結婚只是服從你和母親的安排罷了?!?/br>知道他對此心懷不滿,薛雄飛立刻轉開話鋒,畢竟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之前家里來了個人,聽說是你的朋友?!?/br>“他已經離開了,去外地打工去了?!鼻嗄昝娌桓纳?,說起謊來得心應手。“本市有兩個黑社會團體,一個叫天狼會,一個叫黑虎堂,不知你聽說沒有?”薛雄飛吸著煙,眼光不再追著他走,“一個月前發生了一場持刀亂斗,還死了一個人,警察趕到那里時,卻沒找到死者,你不覺得這十分蹊蹺么?”“那是瞎說?!鼻嗄隂]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和他周旋著,表面裝作漠不關心、瞞不在乎,仿佛這事跟他一點也沒關系似的,“現在是什么年代了,哪還有黑社會的容身之處?如果真的死了人,尸體還能不翼而飛了?我看是混混打群架罷了?!?/br>聽到這里,薛雄飛頓了頓,邊笑邊點了點頭,把煙摁滅在玻璃缸里,又慢慢開口:“你不喜歡吳佩潔?那你喜歡誰呢?可以給爸爸講嗎?”“暫時還沒有?!鼻嗄険u了搖頭:“我想干出一點成績再結婚?!?/br>“你已經干出一番大事業了,難道你不知道嗎?”薛雄飛話中有話地說,看來早就洞悉了一切,準備攤牌了,“你是我的兒子,有什么事能瞞得過我?一步踏錯終身錯,你好好想想,若真是那樣,你對得起你的父親,對得起你母親的含辛茹苦?”“男人要有大的追求,千萬不要在感情上犯糊涂。從小我就教育你,要有正確的價值觀,別走上一條會將你摧毀的邪路?!彼职褱蕚鋽傞_的牌收回了囊中,“別忘了,你是一個軍人。捍衛正義、保家衛國,是軍人的天職?!痹秸f越嚴肅,最后轉為一片罕見的嚴詞厲色,“凡是違法犯罪的人,必然得到法律的懲治!誰也幫不了他,除非他自首,還能酌情處理?,F在是法制社會,沒有法制,家不成家,國不成國!而你是國家的棟梁和衛士,絕對不可以辱沒國家賜予你的頭銜、給予你的榮譽!”薛平光的心跳加速,他不知道父親掌握了多少自己和陸景浩之間的事,但以父親的身份和權力不可能一無所知。其實他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陸景浩即使有通天的本領也逃不過法網恢恢,必有一死。他亂顫的心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痛得他死去活來。他該怎么做才是?是該站在正確的立場上,還是該偏向陸景浩?此刻,心中是異常激烈的天人交戰。薛雄飛也看出了兒子的掙扎,他知道兒子是個正直的人,如今只需臨門一腳就能脫胎換骨,便加重了語氣:“你要看清楚你的原則和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