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3
秦梅香再好的性兒,也忍不住變了臉色。葉小蝶回頭看了一眼秦梅香,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何翠仙定定地盯著臺上,一動都沒有動。一折戲完,臺下掌聲響了好一會兒。楊銀仙志得意滿地下臺來,瞟見秦梅香的臉色,臉上更添驕色。邱總長大笑起來:“楊老板真是少年英才,這出水袖,可堪稱一絕?!?/br>東道主這樣發話,旁人無有不應和的。卻聽見葉小蝶聲音甜蜜,狀似無意地笑道:“銀仙師弟的這出功夫,不知與楊清菡楊老板有什么淵源?”他這是明知故問。邱總長鬧不清他們梨園里復雜的關系,還以為楊清菡是楊銀仙的同族長輩,聞言立刻聽出不對,探究似地看向楊銀仙。楊銀仙方才只顧出彩,沒往深里想,這會兒反應過來,也知失策,只得含混地應了一聲:”倒也沒什么……”邱總長卻被勾起了另外的興致:”我今日也邀了楊老板,不知這出戲他瞧如何……”說著回頭張望,恰恰看到了秦梅香:“呦,秦老板?!?/br>秦梅香已經冷靜下來,起身上前,向邱總長行了禮,溫聲道:“家師年紀大了,冬日不便行走,特意差我過來,給邱總長慶生?!罢f著把準備好的壽禮拿出來,是一幅名家的花鳥松鶴圖。邱總長略推辭一番收了,調侃道:“你師父的禮到了,你的呢?”秦梅香一笑:“身無長物,唯有一藝以獻?!?/br>邱總長大感興趣:“那就快快演來?!?/br>秦梅香立刻往后臺去了。一進去,便向后頭的人要一丈二的水袖。平常旦角兒水袖不過三尺五尺,長些的七尺也夠了,哪里有一丈二的呢。最后只找到了件袖長一丈的舊水衣,算是勉強湊合了。秦梅香與樂隊師父嘀咕了一會兒,略吸一口氣,上臺去了。開臺就是楊銀仙方才演的那段白蛇傳。臺下立刻大嘩。秦梅香不為所動,只將水袖甩得上下翻飛。古人云,長袖善舞。水袖這門功夫,只要技藝到家,自然是越長越好看。秦梅香的水袖比楊銀仙長了一倍,功夫高下立判。臺下漸漸靜了,須臾之后,胡琴調門兒一轉,從白蛇傳變成了嫦娥奔月。秦梅香身形裊娜,水袖翩躚。兩根丈長的雪袖如游龍般饒身而動,忽若流云,忽若煙霞,真真是天衣飛揚,有若女仙。臺上人似要乘風而去,臺下人個個目眩神馳。及至樂聲消失,滿堂的人才回過神來,喝彩聲似是要掀翻屋頂。秦梅香起身向座下行禮,飄然下臺去了。一離了前臺,他就垮下來。主要是手痛。水袖功夫的勾,挑,撐,撥都是靠不同的手指使勁,他托大用了一丈的水袖,布料比尋常重了一倍有余,手指吃勁兒很費力。他手指僵硬疼痛的毛病始終沒好,這一場下來,十個手指幾乎不會動了。但這種場合,也不容他歇,于是略捂了捂手,換下衣服出去了。邱總長果然熱情至極。拉著秦梅香的手稱贊個不停。秦梅香被迫應酬,笑得臉疼。好容易臺上又開始演別的,他便找個由頭往外去了。茶樓里并不暖和,他身上只有一件長衫,于是不得已拿起那件不合時宜但是十分溫暖的大氅重新披在身上,悄悄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腳步就是一頓。許平山不知什么時候來的,正倚在門口,兩眼冒綠光地盯著他。秦梅香心下一凜,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被攔住了。這土匪趁別人都在大廳里瞧戲,光明正大地在他耳邊吹了一口熱氣,聲音不懷好意:“秦老板,害我好找?!?/br>第15章年終歲尾,沒有秦梅香的戲。但報上又開始有了他的消息。起因就是邱總長的那次生日票友會。有記者在下頭悄悄拍了照片,回頭就登到了報紙上。大伙兒一瞧,嘿,秦老板還有這本事?那肯定得去瞧瞧??!問題是秦老板什么時候再出來演戲呢?于是翹首以待。雖然因為沒有戲,報上的消息只有關于舊戲的評論,但畢竟是回到公眾的視野里了。按理說這是好事,但是秦梅香深感忐忑。他為了爭一時的氣,在臺上舞一丈長的水袖打楊銀仙的臉。懂戲的知道這個不能當真,只是炫技。不懂戲的,真當他上了戲臺也要耍這么長的水袖。若是到時候不演,怕是又要被人拿出來講究,說他臺上不肯賣力,只把壓箱底的絕活兒演給貴人,是瞧不起普通觀眾。這是愁腸之一。另有一件煩心事,就是許平山。這人生就一副城墻般的厚臉皮。任憑秦梅香如何冷臉躲避,他總能摸過來堵個正著。那日賞心茶樓演過了戲,他一面抱怨在秦宅空等一晚,一面把秦老板又捉去了許公館。推諉敷衍了這么長時間,有些事就躲不過去了。找不出理由。秦梅香在臺上把水袖舞的那么帶勁兒,一看就是身子骨早好利索了。許平山的炕上從沒荒過這樣久,當然不肯放過他。但有前車之鑒,好歹這回知道小心仔細了。秦梅香閉了眼,原本只拿自己當個死人,但弄到后來,不知怎么還是有了幾分愉悅。許平山很是得意,說特意去云喜堂找人問了,男女有哪些不同,到底要如何行事。末了在他腰上摸個不停,說什么時候自己也要搞個生日宴會,旁的角兒都不請,只讓秦老板一個人兒上去唱全場。秦梅香被他氣笑了。床上還不算,這混賬是想在臺上也累死自己。于是打定主意不理他。又想起楊師父說的抽耳刮子。瞧瞧自己僵硬疼痛的手,再瞧瞧許平山皮糙rou厚的臉,只得氣悶地把這個心思熄滅掉。藥也吃著,但始終不見好。今年比往年要重得多,也不知道天暖之后能不能轉好。這個病癥如果控制不住,再往后重了,就是關節變形,這是秦梅香最怕的。說起來,倒是同許平山在床上胡混時,能痛得僵得輕一些。然而這種事是不好拿出來講的,于是繼續默默惆悵著。他也不愛在許公館呆著,這里從上到下都是兵。雖然礙于許平山的威嚴,不敢對他有什么不敬,但被人日日拿探究好奇的目光瞧著,終究心里是不舒服的。而且因為周遭都是荷槍實彈,所以總讓人沒由來地心慌。警衛連每日在院子里打靶,出入也都是軍方的人,他一個唱戲的,在這里格格不入。有幾次早上想走,還被衛兵攔下了,簡直同軟禁差不多。他心頭氣苦,在床上越發冷淡。許平山察覺出不對,也不太高興,但也不好把人真的關起來,到底由著他自回自家了。林二爺的本子早就送到了秦宅,兩出戲。一出是綠珠墜樓,一出是黛玉葬花。前者是花衫戲,后者是青衣戲。若單論劇本,當然是后者更好。且秦梅香因為醉仙樓的事,很需要一出這樣的雅戲來為自己正名。他原本打算兩出戲都接下,但一來排新戲是大工程,二來眼下也沒有能搭戲的班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