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當世的大家，齊國一半的讀書人是他的學生，朝中大半的官員是他的門生，連你父皇都受過他的教導，你若是得到他的支持……”

“荀宇和他那個賤/婢娘一樣，都是下賤坯子，自甘下賤趕著去送命，真要死在尹州才大快人心。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不要學他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母妃——”荀佑突然打斷她的話，語氣生硬道，“兒臣要讀書了?！?/br>
吳貴妃半點沒覺得不對，一臉欣慰道，“好好，阿娘不擾你了，你用心讀書，為咱們娘兒倆爭口氣?！?/br>
“……”

目送吳貴妃出去，荀佑癡愣愣地握緊手里的書，半晌后無力地閉上雙眼。

……

荀宇從宮里出來，上了馬車卻沒敢立馬坐下，心里問候了燕北向千遍，磨磨蹭蹭地避開傷處，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才對車夫說，“去遠歸寺?！?/br>
聞道遠被慧能大師帶回了遠歸寺，荀宇臨走之前想去看他一眼。

“貧僧見過九州王?！被勰艽髱熾p手合十，兩月未見，他的佛相又莊嚴了許多。

“大師不必多禮，本王此番前來是想見見故人?！避饔罨囟Y，侍從將香油錢奉給身邊的小沙彌。

“……”

慧能大師帶著荀宇到了后山，三轉五轉在一個小土丘旁邊停下來，“王爺，就是此處?！?/br>
荀宇點頭，“勞煩大師了，本王想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br>
慧能念一聲佛號，“王爺請便?！?/br>
墳前無碑無銘，墳土還帶著新翻的潮意。荀宇跪坐下，沉默地焚香擺貢，灑一壺濁酒，“阿遠，這些日子太忙，沒顧得上來看你，不要生我的氣。你現在應該已經和家人團聚了吧，你大哥和外甥那里，我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擔心。你在這里住的習不習慣，若是那些和尚太吵，你就先忍耐一下，畢竟是借住人家的地方，等這些事了了，我給你另找一個風水寶地……”

荀宇抹了抹臉上的咸濕，用木棒翻攪燒盡的紙灰，“我明天就要去尹州了，這些錢你先收著，省著點花，等我回來再給你燒，若是實在不夠了，就托夢告訴我一聲，我給你遙寄過去?！?/br>
傍晚的涼風拂過樹梢，發出“嗚咽”的聲響，荀宇往墳頭上掬了一把土后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少去賭場青樓鬼混，小心被這里的大師們收了你?！?/br>
……

出了寺門，荀宇向慧能告辭，“大師，叨擾了?！?/br>
慧能念一聲佛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br>
荀宇回頭，最后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踏上了馬車。

他身后，一個沙彌跑出寺門，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淚水盈眶，“阿宇……”

慧能轉著佛珠搖頭，“慧空，你的佛心動搖了，每日的功課再加一倍吧?！?/br>
名叫慧空的和尚收回目光，不喜不悲地點頭，“是，師兄?！?/br>
……

第51章（修）五十一只小傻瓜

翌日清早，皇帝帶著百官出城給兩位皇子送行。

荀宇身后是以王留春為首的太醫十人、醫官二十五人和醫員百人，戶部小吏三十人……工部水利官三人，鞏梵、荊楚帶領的兩萬大軍和他們押送的醫藥、官銀、糧草。

荀康身后是兩千衛兵。話說皇帝帶回的八萬潞州軍除了鞏梵和荊楚手下的兩萬，其余六萬都于昨日下午踏上回程之路。所以荀康這次剿匪，首先要持著圣旨去調動他舅父駐守在尹、干兩州的十萬兵馬。而他身后的兩千人，則是皇上派來護送他的人馬。

李英念完送行的誥文，皇帝走上前，從腰間佩劍，遞給荀宇，“這是朕的御劍，拿著它上至貪官污吏，下至惡紳刁民，有一個砍一個，朕賜你先斬后奏、便宜行事的權力?！?/br>
荀宇接過劍，向皇帝行禮，“謝父皇?！?/br>
皇帝又轉向荀康，拍著他的肩膀道，“帶上兵就是將軍了，要以除暴安良為已任，奮勇殺敵，不要墮了我們荀家的威風?！?/br>
荀康聞言，精神頓時一震，雙腿下意識繃緊，兩臂夾緊，高聲答道，“是！”

出發的時辰快到了，皇帝最后囑咐一句，“瘟疫兇險，刀劍無眼，你們要保重好自己，朕在太極殿上等著你們凱旋?！?/br>
“是，父皇?！?/br>
荀宇和荀康不約而同的紅了眼眶，說到底他們還是孩子，第一次離家，第一次獨自擔上重擔，興奮有，忐忑亦有。

荀宇又回過來囑咐皇帝，“父皇也要保重身體?！?/br>
荀康嘴拙，說不出煽情的話，只能跟著點頭，“大哥說的對?！?/br>
“……”

六天之后，荀宇和荀康在干州分開，又疾行了兩日，才到達尹州城。

尹州城門洞開，逃荒的百姓攜家帶口涌出來，城里饑民遍地、百業蕭條，前來迎駕的治中從事劉信和其它屬官一路上偷偷覷著九州王的臉色，始終看不出喜怒，心里越發惶恐。

進了府衙，荀宇將尹州大小官員聚在后堂，開始問話。

“劉大人，你在尹州任職多少年了？”

劉信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回王爺的話，下官在尹州十一年了?！?/br>
“十一年……”荀宇感嘆，又道，“那你對尹州該是了如指掌了?！?/br>
劉信不知他此話何意，只能拱著手謙虛道，“略知一二?！?/br>
荀宇點頭，“那你說說尹州幾郡幾縣幾村？土地人口幾何？”

劉信摸不著他的心思，只能如實道，“尹州四郡二十三縣一百零六村，土地二百四十萬頃，其中山地丘陵河流湖泊約一百九十五萬頃，農田四十五萬頃，水田十五萬頃，旱地二十二頃……水災之前，尹州有三萬七千多戶人家共三十八萬九千四百余人?！眲⑿培枥锱纠惨豢跉庹f完，又變成了剛才那個木訥拘謹的小官。

荀宇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是滿意的不得了。他看過尹州去年的州志，除了人口上有些出入，其他地方與劉信說得別無二致。他繼續問道，“劉大人可知受了水患的郡縣有哪些？發現疫情的地方有哪些？傷亡逃荒的百姓有幾何？”

劉信仔細回想后答道，“回王爺，沿河三郡十六縣都遭了水災，其中以江南郡六縣損失最為嚴重，最先發現疫情的地方也是那里，現在已經擴散到整個尹州城了。傷亡逃荒的百姓暫時還沒能統計出來，下官已經派人去做了，只是人手不夠，進度緩慢?！?/br>
“……”

半天聽不到荀宇開口，劉信忐忑地抬頭看了一眼。說實話，前任州牧一死，守城的官兵落跑，災民四處逃竄，瘟疫肆意蔓延，整個尹州陷入混亂。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非常不容易了?？缮瞎賯儏s不會體諒你的苦衷，劉信心里苦笑，好不容易熬死了武州牧，又來了個九州王，實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