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留在我身邊的嗎？”像是詢問，但更像是苦味的自述。

轉而望向屋外依舊陰沉的天色，柯爾再次輕輕握住萊伊的手，不再靠近，而是隔著一段距離的守護。

沉沉夜色，先讓人看不清的是彼此的臉，然後是心。

世界先是變黑，然後變暗。

又是夢。

血淋淋的夢。

噩夢中滿手血腥的自己，不停撫摸著癱倒在自己面前，手無寸鐵，面色驚恐的孩子。

四周都是嘈雜的聲響，什麼都聽不見。

默默注視著孩子眼瞳中的恐懼，還有緊縮瞳孔中的自己。

然後，自己揚起了手。

“不要！”

誰的聲音？

如此的熟悉，亦如此的悲傷……

然後有人從身後抱住了自己，并不停地大喊著自己的名字。

“求你了，柯爾，停手吧！你這樣……他也不會開心的！”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聲音，胸口一痛，而自己片刻的松懈竟令那個孩子跑了，望見那孩子沒命跑遠的背影，自己則默默回頭，冷冷地望著身後正淚流滿面的人，他的嘴角溢出鮮血，身上，還有頭發也全都被血染紅，唯有那雙正在流淚的金瞳，毫無懼怕，用夾雜著悲傷又溫柔的目光看著自己。

“柯爾……收手吧……”

越是這麼勸阻，自己就越煩躁。

“求你……”

火光粼粼，燥熱的空氣就像拼命切割自己皮膚的刀刃，難受得無法呼吸，最終自己緩緩伸出利爪，向那張悲戚的臉揚起了手──

不！

猛然從夢中驚醒。

柯爾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他望著萊伊仍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以及他平靜的睡顏，才知道自己是做了個夢。

但是這個夢卻如此真實，簡直……就像是記憶。

想起最後的畫面，柯爾內心惴惴不安，仿佛那血腥場面就在眼前，然後他定定望向自己的手指，跟平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只不過，越看著自己的手，就越覺著可怕。

不知道這是夢境帶來的影響，還是自己心底本就懼怕這只手。

如果……

柯爾搖頭，卻無法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如果夢境是真的，那麼自己豈不是沾染了許多人的鮮血？

自己……原來是殺人魔麼。

頭疼欲裂。

為什麼自己一點都想不起來。

柯爾捂著腦袋，站起身，走到墻角低下頭，卻剛好看到放在墻角的水桶里自己的倒影，黑發紅眸，宛若血滴，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可每一次都像是在看別人。

好陌生。

好陌生的人。

你是誰？

可笑的發問，盡管明白那就是自己，但……如此的陌生。

胸口不停翻涌，好像有什麼要噴涌出來，頭疼愈來愈劇烈，最後呼吸都開始變得紊亂起來。

眼角突然落下一滴眼淚，令平靜的水泛起波紋。

身體發冷，顫抖。

幾欲發狂。

突然而然遍布全身的悲憤不知為何，然後望向混亂的水面，卻仿佛看見另一張陌生的面孔。

微笑著流淚的模糊面孔。

──對不起。

你是誰？！

──對不起，柯爾。

你到底是誰？！

還未看清楚，那張臉就一寸一寸消失了，只遺留下叫人發瘋的溫暖傷痛。

而就在它消失的那一瞬，體內的獸血沸騰起來，像是被活生生撕扯掉一半的靈魂，疼得不受控制，疼得想要仰天長嘯，而腦袋里則像是被什麼拉扯了似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疼得無以復加，疼得他在地上打滾！

好痛。

痛得眼淚沾滿眼眶……

眼淚沖刷著傷痛，自己卻說不出傷口的位置。

疼痛啃噬著自己，直到靈魂支離破碎，依然無法說出為何疼痛。

也許只是夢。

也許只是幻覺。

那麼自己為什麼醒不來？

為什麼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

當又一波絕望迎面侵襲而來，直到某一刻，突地聽到遠處的萊伊無意識的呼喚，神識才猛然清醒過來。

“柯爾……”萊伊在夢中囈語。

顧不得劇烈的頭疼，柯爾反身回去，半跪在萊伊身邊。

“我在這兒?！蔽兆∈?。

也許是聽見柯爾的聲音，依舊昏迷的萊伊感到安心，他的眉宇稍緩，眼角緩緩濕潤了，只聽他在夢中不斷呢喃：“原諒我……請原諒我……”

一遍又一遍，語氣充滿愧疚。

“為什麼要原諒你？”柯爾低頭，看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臉，悄聲問。

“因為……”仍舊於夢中低語，滿頭冷汗的萊伊動了動手指，他自責道，“很……抱歉?！?/br>
抱歉？

還想繼續問下去，但萊伊再無聲音，又陷入深深的睡眠當中。

他的眉頭緊皺，臉色仍舊慘兮兮的。

輕輕捋了捋他額前的發，柯爾看著萊伊，心微微地澀了，許久，順勢握緊他的手，溫柔地說道：“沒關系的，萊伊，不論是什麼，我都原諒你，因為……”垂下頭，“如今唯有你，還能讓我感受到自己的真實，讓我感到，我是存在的，活著的?！?/br>
人這一生，其實最怕的，是被遺忘。?

☆、(19鮮幣)第六十章襲擊

?　　天空隱隱透著泛白的鴿灰暮色，天快亮了。

柯爾守護了萊伊一晚，一整夜，萊伊都高燒不退。

打算給房間換點新鮮空去，於是走到窗邊打開窗，然而，卻沒想到這時，突地嗅到不遠處不速之客的氣味。

并不是薩拉或者帕蘭奇，而是不懷好意的氣味。

柯爾沉下目光，回頭看了看仍處於昏迷的萊伊，迅速跳出窗外，尋找氣味傳來的方向。天空霧蒙蒙的，原野上還刮著未曾被溫暖過的寒風，有些刺骨，身前那一小片樹林被風吹得枝椏搖曳，沙沙作響，夾雜著陰森的氣味又環繞上來，幽暗的光線下，眼前迷離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柯爾打算嚇跑他。

盡管不清楚對方的來意，但此時萊伊重傷未醒，有不懷好意的人在附近溜達可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

故意釋放出殺氣，遠處傳來對方不自然的後退聲，然而，不一會兒，那退後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破空的一聲細響，柯爾反應及時，側身一閃然後抬手一握，是支箭。

磨尖的箭頭看來是有備而來。

柯爾蹙眉，很快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赤瞳迅速瞄準暗色處的某個地方，然後扔掉手中的箭，輕輕閃身，猶如烈風般沖向那個人影的方向，雖說用箭偷襲是最好的方法，但也同時暴露了他藏身的方向。

柯爾非常冷靜。

反倒是偷襲的人被柯爾的行動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