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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彎。這大約就是謝陌了,除了他,沒有人敢在侯府里這樣大小聲的。 接著,便聽見女人的啜泣聲。細細密密,凄凄慘慘,但卻沒有什么辯解。 “你哭什么?!”謝陌幾步搶到沈秋簾面前,抬手又想打她,但見她這梨花帶雨的面龐,又下不去手了,“我讓你將謝隨的所在告訴那個小妮子,本意是要那兩個人都去死!結果現在呢?那兩個人居然都活過來了?! “還有你找的那幾個船夫,水性是好得很,但怎么腦子就那么笨?我同他們說救人,他們就當真給我救人?!”謝陌越想越怒,“我早就讓你去跟他們提點清楚,長江上萬頃波濤,何處不可以埋人?!” “侯爺說的是……”沈秋簾低著頭半癱在地,一手撐著地,一手執著絹帕抹著淚水,聲音也壓得輕輕的,“是妾身……沒有做好侯爺吩咐的事情,妾身愿……以死謝罪……” “死就不必了!”謝陌大聲道。 他站在沈秋簾面前,“你抬起頭來?!?/br> 沈秋簾便抬起了頭。 她看起來那么楚楚可憐,讓謝陌覺得自己好像對她做了非常過分的事情。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這個女人的笑容和淚水,全都只是她的武器而已,沒有一點一滴會是真的。 他清楚,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滿口一本正經的謊言,一轉身就心安理得地背叛,他不是他大哥,他不做傻子。 謝陌嘆了口氣,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地給她擦去了淚水,柔聲道:“別哭了,嗯?還說什么以死謝罪,你可是我延陵侯府的正牌夫人,你死了我怎么辦?” 沈秋簾看著眼前這個眉眼英俊而眸光深冷的男人,一顆心慢慢地下沉,一直沉到了深淵底。 她聽說延陵侯與他的大哥,容貌是有七分相似的。 她從嫁來侯府的那一日起,就時常會想,如果自己嫁的不是謝陌而是謝隨,一切會怎么樣?會發生什么變化嗎? 雖然她從沒有見過謝隨,對于謝隨的一切,她都只能憑想象去揣摩、去感應,但她總是相信,謝隨不會是謝陌這樣的人。 那個男人,肯為了自己的家人出逃半生,肯為了一個小姑娘赴湯蹈火,但是謝陌,他不會的。 謝陌現在還會溫柔地對她說話,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淚水,只是因為她對他還有用處。 她閉上眼睛,慢慢地倚入謝陌的懷中,臉上還帶著火辣辣的掌印。謝陌攬住她的肩膀,滿意地拍了拍。 *** 片刻之后,夫妻兩人回到了臥房中。 沈秋簾撥亮了燈芯,一時房中燈光大耀,將兩個人的影子都拓印得格外地大、也格外地漆黑。她拿起桌上尚未讀完的書卷,而謝陌已經走到了內室里去。 自從將謝隨關入那座水牢以來,他每天晚上,都要去看一看謝隨的那把長刀,才能安心入睡。 大床底下的機括彈開,潔白的墻壁上漸漸凸出來一個小小的方屜。 只是看到那個方屜,謝陌眼中已經亮起了近乎狂熱的光。他走過去,將那方屜一把抽出—— 他眼中的光突然滅了。 那把長刀,竟已不見! 聽見內室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響,沈秋簾連忙趕了過去。 一掀簾,便見房中那八仙過海的青花瓷瓶被拋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謝陌就站在一地碎瓷片中,呆愣愣地,過了半晌才抬起頭,望著她,慢慢地道:“謝隨……他來過了?!?/br> 沈秋簾一驚,當即奔向那墻上的方屜,屜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留下。即使是她,也知道這意味著多么嚴重的事情。 可是她轉頭,看向慘淡而立的謝陌,心頭卻又有些想笑。 你已經奪走了他的一切,卻連一把刀也不愿讓他帶去嗎? 她朝謝陌走過去,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碎瓷片,而后輕輕抱住了他,像哄孩子一樣拍拍他的背,溫和地道:“沒關系的,我們還有下一步的……” “我早該想到的……”謝陌的聲音卻在發抖,“這本就是他的房間,就連這暗格,也是他自己設計的!這本就是他的……” 沈秋簾的眸光黯了黯,好像是在這一刻,才終于覺得這個色厲內荏的男人有些可憐,但她也終究只是說道:“沒關系的,侯爺。我們還有下一步的……” 謝陌攥緊了她的手,陡然望向她。 “娘這幾日……睡得好嗎?” 那目光如針,刺得沈秋簾心中發涼。 “娘這幾日……睡得很好?!彼卮?,“再沒有夜半醒來過,白日里也安安靜靜的。她好像也不再認識我了?!?/br> 謝陌慢慢地道:“好?!倍矶?,他又慘笑出聲,“好啊,好!” 47.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王侯家(二) 黑沉沉的刀鞘,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在刀柄上輕輕一按, 刀身就彈出來寸許, 剎那間閃現出青色的奪目光芒, 然而也只是剎那——立刻就又被藏入了鞘中。 謝隨握緊了刀, 感覺到這把刀的重量,就仿佛感覺到了自己人生的重量。 也不知念念那邊甩脫了跟蹤沒有,他心中掛念著,便頭也不回地掠過了那紅蓮黯淡的庭園。 然而在經過最末那座佛堂時, 他的腳步卻還是頓了一下。 香爐上的重重博山, 仍有不絕的煙霧繚繞著盤旋上升。佛前的香,氣味濃郁得就好像另一個世界, 就好像那青黑的瓦頂、精雕的門扇、莊重的陳設,其實全都不屬于這座延陵侯府一般。 謝隨站在廊下,聽見主堂中傳來低低的念經聲。 十五年來,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聽見母親的聲音。 其實記憶早就應該模糊了的—— 母親曾經是如何養育他、教導他,如何牽著他從蹣跚學步到年少成名, 在他離家的時候, 母親尚還只是個優雅的美婦人,鬢邊甚至不見一縷白發;但現在,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卻已是那么地蒼老,蒼老得好像已換了個人一般。 他真的, 已經離開家、離開母親, 太久、太久了啊。 “我昔所造諸惡業, 皆由無始貪嗔癡, 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