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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勢靠在床頭的欄桿上,幾根鋼管硌得后背的傷口又積壓到一起,甚至能感受到血順著肌膚紋理流下來,滴到了床單上,滲到了襯衫外面。 “她就真的走了,嘴里罵著說這筆買賣不劃算,浪費了她近乎二十年的青春,我一句話都沒說,因為知道留不住她?!?/br> 林湛隱約記得那段時光,陸行隔了一個月沒有去上課,也沒有來找過她。 “你懂那種被信賴了十幾年的人背叛的感覺嗎?”后背木木得發疼,欄桿的鋼管,油漆噴得不均勻,有一塊尖銳的凸起戳在一處傷口,帶著冰涼感刺了進去,他身后摸了摸,手心里沾了半掌的鮮血。 林湛變了臉色,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去叫醫生過來?!?/br> 陸行用干凈的那只手拉住了她,林湛僵硬地轉過身,正對上他瞳孔里閃爍的明亮燈光。 “那段時間我很敏感,你總是在我面前提起有錢多好,我很卑鄙地想到了別的地方,十幾年的感情都是假的,我不敢相信別的了,林湛,我怕我又錯了?!?/br> 林湛沉默很久,慢慢地把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下來,陸行執拗不肯,兩個人僵持著。 “沒什么錯不錯的,”林湛把他的手塞進被子里,安靜地給他蓋好。 “那段時間我mama病得很嚴重,”林湛閉了閉眼睛,她那時常想如果她是個有錢人該多好,母親能毫無顧慮地接受治療,蔣奕澤源源不斷地打錢過來,換了更好的醫院和醫生,母親的眼神卻越來越黯淡。 她知曉母親的尊嚴不允許自己接受蔣家的施舍。 最后徹底閉上了眼,何嘗不是對蔣家的無聲拒絕。 “陸行,你不用求我的原諒,我承認有段時間很討厭你,但你說的這些我能理解,那時候我不是也沒有意識到你的不對勁?”其實意識到了,只不過她沒有問出口而已。 他敏感,她又何嘗不是。 陸行眼里的光彩更甚,就在他幾乎能抓住那抹飛快滑過的渺茫希望時,林湛低頭從包里翻出了一枚戒指,鄭重其事地放到他的被子上面。 戒指閃著優雅的光,林湛杏眼彎彎,看了他最后一眼。 “其實,我早該意識到了,兩個有缺陷的人,無論如何都走不到一起?!?/br> 她和陸行都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成長環境,從小感知的情感有限,讓她慣用豐富而愉悅的表情偽裝自己,假裝是一個跳脫歡快的小姑娘。 陸行卻比她簡單,一直龜縮在一個角落里,天性冷漠,外表也冷漠,是他習慣的生活方式。 那時候她多蠢,以為自己能治愈他,其實她才需要一束陽光照進來溫暖她,她哪有資格成為一道光? 她和陸行兩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拯救不了對方的。 林湛很快離開。 陸行垂頭看著躺在自己手心的那枚鉆戒。 嚴科守在門外,林小姐走后里面一直靜悄悄的,沒有陸行的吩咐他不會進去。 隔了一會,隱隱約約聽到里面有動靜,像是困獸壓抑極低的哀鳴。他在部隊里待得久,這樣的聲音他聽到過,新兵剛來時想家,又怕被人瞧不起,晚上常常把臉壓進厚實的被褥里,悶悶的哭聲,在小宿舍里回蕩。第二天兩人打招呼,對方臉上掛著笑,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有時候是受了很重的傷,醫生的鑷子穿破肌rou組織從里面取出子彈,他也是忍著,不想哭,生理反應卻控制不了地流下眼淚。 里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嚴科的手放在門把上,猶豫了許久,終于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老板,”他輕聲喊了一句。 陸行的臉埋在掌心里,聽到嚴科的話頓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額前的發絲凌亂且狼狽地垂著,眼底猩紅,眼白上遍布著一條條紅血絲,最可怖的是整張印滿了血漬的臉。 嚴科看出來那不是臉上的傷口,這才放了點心。 “老板,需要叫醫生來嗎?” “不用,”陸行看著自己掌心的濕潤發笑,隔了一會抽紙擦干凈臉上和手上的血跡,收拾好之后才重新看向門口的嚴科。 “有煙嗎?” 嚴科搖搖頭:“我不抽煙?!?/br> 陸行偏頭望著他笑,唇角勾起,眼尾卻是下垂的,這副表情看起來極為不和諧。 “嚴科,你在騙我?!?/br> 嚴科不清楚自己向來擅長偽裝表情,是怎么被看出來的。從口袋里摸出一盒剛剛拆封的煙,三兩步走到病床前,放到了陸行的被子上。 “老板,你身上還有傷,少抽煙,”嚴科語氣有些別扭,這些話不應當是他這個身份說的,可看到眼前的陸行,他莫名想到了幾個已經離世的戰友,在最后一刻,又哭又笑的。 哭是因為沒了生的希望,對死的生理恐懼,笑是他們履行職責的驕傲。 陸行讓他覺得有些可憐。 嚴科低頭想著往事,忽然聽到陸行開口,沒回答他的話,反而問了句別的。 “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果是你,你會怕嗎?” 嚴科的眼神頓時堅毅起來,聲音渾厚有力:“會怕,但我的使命告訴我,不能怕?!贝蛘虒λ麃碚f就是周而復始的一個動作,隊友死了他要忍痛繼續上戰場,受傷了要堅持拿起槍,拿不動了也要拼了命地喊出聲鼓舞隊友。 “可以流血流淚,但不能怕,”嚴科總結了一句。 陸行已經點起了第一支煙,盯著打火機上燃起的一簇火苗。 “會怕,不能怕,”他低喃出來的一句話很輕,氣息很穩,那簇火苗依舊安穩地燃著,一截煙灰落到了手上。 他靠在床邊一根接一根抽著煙。 第二天早上嚴科進去,房間里沒有想象中的嗆鼻煙味,他以為陸行沒抽多少煙,結果走到床邊,看到垃圾桶上厚厚的一層煙頭,還有空了的煙盒。 兩扇窗子是開著的,早上風還亮涼著,他剛把窗簾拉上,或許是動靜太大,驚醒了床上的陸行。 “幾點了?”他問。 嚴科看了眼手表:“七點十五?!?/br> 陸行沒起身,睜眼看著頭頂光禿禿的天花板,白得晃眼。 嚴科打算出去叫醫生過來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陸行叫他。 “昨晚,她住在哪?” ☆、不喜歡 “昨晚我讓兄弟幾個跟在林小姐后面, 她那個經紀人過來接她了, 住在源安路后面的別墅區里?!?/br> 陸行點頭:“去看看旁邊還有沒有空余的房子,買下來?!?/br> 又補充了一句:“你親自去辦?!?/br> 黃助早上親自送早飯,來的時候嚴科已經帶了人出去,病房里只剩下陸行一個人, 穿著病號服,虛弱地靠在床邊。 黃助和平常一樣把整理好的需要陸行批閱的文件遞過去, 坐在旁邊看著他不疾不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