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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讓他欣慰一些的是,大雪山上下雖久未經戰事,卻不能改變大雪山本來是一座堡壘的事實。當年大重祖皇帝帶領四十萬兵馬長驅直入白陸,依然沒有攻破大雪山,時隔七百年,這座堡壘終于在樂道手下被磨去紅銹綠銹,以一身鋒芒重見天日。大雪山其實是四面環山的山谷,中間的谷底長著那一株扶桑樹,入山的道路只有那么兩三條。樂道把山口一封,就把大雪山變成了有內外兩座城墻的戰堡。第二天上午,他們在外側潔白無瑕的山壁上暴殄天物地澆上漆黑油脂,十人一組的巫帶著火靈,向油脂投擲去一個個火球,蔓延開的大火燒開了冰層,露出被冰凌遮掩住的密密麻麻蜂巢般的弓弩洞,巴掌大小的洞口后是無數箭頭閃爍的寒光。在這些弓弩洞之間,還有一些比一張門板還大的黑色洞口,那里面固定有攻城投石機。弓弩需要檢查,投石機的機簧需要換新,通道里朽壞的木材要讓人固定,各種幾百年沒用過的東西都得試用看看,或者把已經淘汰在七百年日益發展的戰爭藝術中的武器拖走更換。樂道此時此刻多么想將他麾下三軍之一的龍馬軍給拖來,這只軍隊和它的將軍一樣特別擅長用這種機巧玩意兒,甚至能做出可以潛入水中的長龍。然而龍馬軍鎮守泰山關,距離大雪山十萬八千里呢。第二日正午前不久,赫連郁在祭臺大殿前所見到的,就這這樣兩眼下烏青,一身怨氣的皇帝陛下。“真的有些老了,”樂道拉著他的手抱怨,“當年朕追擊東楚的殘軍,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能腦子清楚分析殘軍的動向,現在才忙了這么一宿,就感覺眼前都是黑影……”赫連郁輕笑。大巫今日一身盛裝,十萬魔骨五彩的骨片壓著寬大厚重的重錦外袍,一頭黑發披散在后背,而鳥顱骨掛在胸前,鳥顱骨頂端,一枚銅鈴左搖右晃,叮叮直響。樂道嗅著他身上的香氣,如溫水般撫慰他疲憊的神經。時間不夠,但在儀式之前,巫們依然要沐浴戒齋,點燃熏香,徹夜冥想。一夜過去,赫連郁可以說處于一生中最強大的時候,他腦子里清明無比,不再受太陽金章阻礙的靈力奔騰在他身軀中,心隨意轉之間,天地之靈呼應著他的力量,被他凝聚在指尖。赫連郁在樂道的額頭輕輕一點。“愿群星庇佑您,我的陛下?!彼p聲說。樂道覺得后背上羅天萬象的紋身陡然guntang起來。他那些大篇幅抱怨的話在心里轉了轉,到底沒有說出來。“那好吧,我也祝你,祝你順利,朕的大巫?!?/br>二人點頭道別轉身,衣袂交纏,根本沒有逾禮的幾個小動作,就在大冬天蕩漾起一陣春風,吹得大殿前的圍觀者們長出雞皮疙瘩,在地上抖落一層又一層。看不下去的烏倫作為圍觀者代表發言:“怎么只是短短一天不見,舅舅和舅媽之間又黏糊了許多?!?/br>大巫瞥自己口沒個遮攔的外甥一眼,推著他的肩進入大殿中,壺藏已經早早等候。而樂道轉身,灰衣鬼梟衛緊隨在側,低聲報告情況。“白陸的飛燕衛兄弟在大雪山不遠看到了雪滿坡大巫,像是他,沒確認人就不見了,”鬼梟衛道,“以及您在青陸時要求飛燕衛兄弟徹查雪滿坡的一切,他們剛剛把消息送到?!?/br>話音落,鬼梟衛遞上一卷比小拇指還細小的卷軸。樂道一邊走一邊刮開封漆,展開卷軸,細密如蟻的小字在映入他眼中,第一行便讓皇帝挑眉,等看完整只卷軸,他更是饒有興味的念出里面的話。“早霜之子?半人半妖?”第49章作者沒有洗白boss距離大雪山四百里處,黑壓壓一片妖魔。今天的天氣相對于白陸而言,是個很好的天氣,晴空萬里如洗,蔚藍顏色如勿忘我的花,僅有那么幾縷的云絮慢慢飄著,雖然太陽是一如既往的蒼白,照耀在人身上帶來的溫度提升,還沒有冷風帶著的溫度快。可惜的是,冷風能帶走溫度,卻帶不走這處凹地里淤積的血腥之氣。行走在妖魔們和一片尸山血海之間,雪滿坡難得覺得有些冷。白袍的大巫合攏了狐裘的領子,沿著來時的路又返回了牙帳。那是鮫女用海水紡織的紗綢,繞著隔著幾丈就豎立在地上的竹竿圍了一圈,風吹過鮫紗在綢緞上揮出海浪般的波紋,漂亮地圈出好大一片地,明顯表示出大妖魔們和小妖魔們之間的涇渭分明。步入圍帳之中的雪滿坡,同這些大妖魔之間,一樣是涇渭分明。會出面招呼他的只有一人,雪滿坡看著那個女人緩緩走來,鮮紅的雙眸有些嫌惡地撇開視線。“吾的孩子,”那個女人問,“吾賬下兵馬如何?”說話的女人并非人類的女性,身材比最高大的人類男性還要大上兩圈,她有一頭好似雪花晶瑩的長發,皮膚蒼白沒有半點皺紋和顏色,極盛的容貌讓她看上去比起活物更像一座冰雪雕像,如果她是雕像,那么她的眼睛必然是上好的紅珊瑚,顏色好似新鮮的血液,沒有瞳孔,一眼看過去能嚇得人寒毛炸開。和她相比,雪滿坡的長發雖然也是白色,卻更似鴿羽的白,他的眼睛雖然也是如血的鮮紅,卻帶著一點透明的質感,像紅榴石。黑色的瞳孔將白袍大巫拉回的凡人的境界,這些讓妖魔們不喜,雪滿坡本人卻有一些慶幸。他真的,不想和這個妖魔,再有更多的牽連了。哪怕如今她和他之間的牽連就已經到了斬也斬不斷的地步。“一般般吧,”雪滿坡說,“母親?!?/br>“吾的孩子,你不高興呢?!眰鞒醒У幕恃?,被南海妖魔們稱為王的女人說,“你還在記恨吾拋棄你的事情嗎?”“我從未記恨過?!毖M坡面無表情的回答。因為你和我的父親,那位憑一己之力,攪亂一個時代的男人之間,從未有過常人夫妻的那種感情。只不過是一個想誘惑太陽大巫得到太陽金章,一個深感有趣地嘗試妖魔能否誕下人的血脈而已。雪滿坡冷靜地想。雪滿坡是在星臺長大的,還不是國師的風胥大巫一日偶然出門撿到了尚在襁褓中的他,在經過因是白子而飽受歧視的童年后,靠著努力成為風胥弟子的他偶爾會慶幸他并沒有被人牙撿去,聽說白子身體的部分在一些巫醫那里,是名貴的藥材。這樣的慶幸一直持續到天京城破,被老師囑托的他帶著云氏遺脈逃亡,遇到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