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4
等在觀外。 山里云深霧重,沈妤坐在車上,打老遠看見一點微弱的燈光,一點點走進,便有如看見了畫里的仙人。 陸行州從車上下來,左手拉著沈妤的手掌,右手將齊老太太摟進懷里,輕聲問好:“奶奶,您氣色看起來越發好了,這是您的孫媳婦,沈家的姑娘,她是寫文章的,作家?!?/br> 老太太拉著沈妤細長的手,眼里是一片濃重而平和的愛意。 她實在是一位十分好哄的老太太,幼時家中做典當,年輕留學日本,歸來后參加革命,再然后結婚下鄉,與李校長結識,做了博物館館長,她的一生很長,但她打心眼兒里喜歡所有思想先進的讀書人。 當然,老太太也是最遵守老祖宗道理的人,她早年嫁給陸老將軍,即便知道陸將軍心中有一位無法忘懷的姑娘,依然不胡亂吃醋不多過問,將五個孩子一一養大成人,現在,她的小孫兒也到了迎娶姑娘進門的時候。 李文瀚站在陸行州身后,此時也邁步走了上來,他手上帶著陸萌親手繡的水藍色披肩。 放在老太太手里,話說得輕巧極了:“奶奶,萌萌懷著孩子,上來看不了您,不過她給您繡了這么個披肩,說是知道您晚上愛看書,批了能暖和一些?!?/br> 老太太一個勁地點頭答好。 抬手摸了一會兒沒摸到李文瀚的臉,瞇著眼睛找了好一陣,才終于放棄,小聲開口道:“辛苦你了孩子,快進來吧,你這樣黑,可要小心不要被旁人踩著?!?/br> 沈妤聽見這話,忍不住將頭埋在陸行州身后,抿著嘴巴使勁笑起來。 李文瀚覺得委屈,卻也不能跟老人家抱怨。 直到三人進了門,老太太領著他們來到飯廳,他找了座位坐下來,脫下脖子上的圍巾,這才小聲為自己抱不平起來:“我的臉在燈光下其實亮得發光,一般小姑娘都達不到這樣的程度?!?/br> 陸行州沉默地拿起桌上的碗,夾了一筷子白菜放進沈妤碗中,低聲回答:“不錯,那你還可以多加修煉,倘若有一天你除去發光還能發熱,你就能出人頭地,成為全世界絕無僅有的煤炭精?!?/br> 他的話說完,一聲清脆的笑聲便從門外傳了進來。 李文瀚臉上一紅,連忙抬頭看,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正歪著腦袋走進來。 她的眼睛很亮,比李文瀚的皮膚更亮,她的腿很長,即便穿著闊大的褲子,依然顯得高挑非常。 小姑娘看著李文瀚的臉嘖嘖兩聲,又轉頭對著陸行州喊:“行州哥哥,咱們好多年沒見了吶?!?/br> 她的聲音清脆,李文瀚聽在耳朵里,一瞬間身體像是酥了一半,他嘴中味如爵蠟,心里也忍不住開始憤憤不平地感嘆:陸行州這位衣冠禽獸,前半生無情無欲,生就一副鐵石心腸,偏偏招的都是世上最最漂亮的姑娘,即便現在,他已然有了沈小姐,過去那些鶯鶯燕燕依然不肯放棄,一個個匍匐向上,實在應該當選這世上男性同胞的一號公敵。 李文瀚高三畢業那年也這樣憤憤不平過,他那時喜歡了一個隔壁學校的姑娘。 九十年代的風氣既是奔放也壓抑。 他們學校那時學習國外的歪風邪氣,偷偷搞了個畢業舞會,學生們個個喜上眉梢,女生穿的是平時從來看不見的花色短裙,男生唱的是平時聽不懂的鳥語舞曲,十分洋氣。 兩位男生宿管大媽平日里神情堅貞無比,那天卻也不再對男生們多作為難。 或許因為她們知道,這些眼看著奔向大學的男孩兒們即將忍受四年無比枯燥的冗長時光。 他們前途未卜,命運坎坷。 進入理工學院的,或許會與鼻大耳后的姑娘花前月下;進入文學人文科院的,或許會被女友常年要求背誦;而進入外語學院的,更有可能常年與女友分隔兩地,就像現世的牛郎與織女,空有滿腔熱情,無處發泄,臉上長痘,下肢乏力,見到陽光就像是當即要死去。 陸行州那時被隔壁學校的?;〝r下告白,在旁人眼里,他是瞞著組織偷嘗云雨的人,而其他苦命的人卻是在前線為了革命而奮斗的英雄,只是陸行州沒有如想象中與小鳳仙交談甚歡,深入淺出,他甚至連步子也沒有停,便徑直從?;ㄉ磉呑吡诉^去。 姚之平那時氣憤不已,忍不住舉手劃腳,試圖與旁人形容著那位?;ǖ拈L相,只是他語文不好,腦中留給文學的空間十分貧瘠,殫精竭慮也只拼湊出一兩個并不合適的詞語。 于是他只能將自己的焦慮告知了文采斐然的李文瀚。 李文瀚從旁聽完,頓時拍案而起,忍不住沉聲斥責,他認為老天不公,不明白陸行州這樣的人,性格孤僻,為人涼薄,不過是長相稍顯不錯,為什么便能夠左擁右抱,舊愛一去,紅顏又來。而他們這樣正直嚴謹,甚至連手/yin次數都赫然記錄在案的人,卻一直只能與炙熱的靈魂淚眼相望,忽胖忽瘦,忽悲忽喜。 陸行州那時望著天空,神情嚴肅而平靜,他說:“可誰告訴你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呢。秦九韶比白佬提前幾百年發現了三次方程,教課書上寫的卻永遠不是他的名字。有些事情你如果放寬心,會發現,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道理?!?/br> 李文瀚為此憤慨萬分,他認定陸行州是站著擼/管不腎疼,一時內心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情,甚至暫時放下那些與靈魂纏綿的熱烈時間,低頭潛心學問。 他進入大學后遇見了一宿舍牌友,整天打完撲克,就要進行自我反省,在自己的日記中寫下一句——“哎,今天為何又沉迷在了撲克之中,這樣不好,不好!” 直到有一天,他終于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墮落下去。 于是第二天,他痛改前非,晚上攤開日記寫下深刻的一句——“開始搓麻將了?!?/br> 第35章 陸行州沒有認出眼前的小姑娘,他對女人的記憶一向不深。 小姑娘卻并不覺得失落,反而輕聲笑起來,彎彎的眼角眉梢帶起嘴邊半個酒窩,乖巧而動人。 她貓著腦袋走近,在陸行州身邊的座位坐下,歪了腦袋,輕聲發問:“聽小奶奶說,行州哥哥你正在準備結婚?身邊這位就是我的小嫂子嗎?” 李文瀚生平有些浪漫,平日里最好聽人喚他文翰哥哥,此時見這“哥哥”的名頭白白被陸行州搶去,不禁越發憂郁起來,手指刮刮鼻子,無比哀怨地開口道:“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認得我們老陸,一進門就光顧著和他說話?” 李文瀚并不為自己這一點哀怨而感到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