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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邁大了步子才追得上她。 她到時,宋珩房門大敞,她還未走近便聽見他的聲音:“我說要吹風就是要吹風,怎地,你想把我悶死在這屋里不成?” 雙瑞捧了藥碗上前,“珩哥兒,不是小的多嘴,若不是您當日不聽勸告非要縱馬,還同北衙那位周大人動了手,哪里會舊傷復發,需要悶在這屋中這么久?” 宋宜聽得這話,自然知道那位周大人是誰,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微微搖了搖頭。 雙瑞將他扶起靠在床頭,喂了勺藥,“珩哥兒,白日里長平郡主也親自來道過歉了,這是上頭天大的恩典了,您且消消氣,橫豎把藥喝了吧,這門小的不關就是了?!?/br> 宋珩聽他這話,忽地福至心靈,往門口看了一眼,便瞧見了宋宜。 宋宜身子嬌小,掩在斗篷底下,更顯出一種羸弱感。宋珩看愣了,半晌也不知出聲,最后含在口中的藥勺掉了下來,他才問雙瑞:“我不是在做夢吧?” 宋宜走了進來,將斗篷取下,遞給剛追過來的丫鬟,這才走到床邊,自然而然地接過雙瑞手里的藥碗,又將藥勺拾起來,遞還給他,“去換了來?!?/br> 雙瑞聽宋珩喚一聲“姐”,這才回過神來,明白眼前這人便是宋珩日日念叨的那位文嘉縣主,忙行了禮,喚人來替宋珩換下了方才被藥勺弄臟的被子,這才親自去重新取了勺子過來。 宋宜接過,再自然不過地舀了勺藥去喂宋珩。 雙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平素好說歹說才肯喝一兩口藥的爺乖乖將藥喝了個見底,悄悄退了出去,虛掩上了門。 宋宜微嗔:“怎又如此莽撞?若是爹在,又少不了一頓板子?!?/br> 宋珩噘嘴:“他這不是不在嘛?!?/br> 宋宜搖了搖頭,“你這性子,早晚得吃大虧,收斂點吧,算姐求你。方才大哥連一句都不想多提起你?!?/br> 宋珩頗有些不好意思,側頭抓了抓耳朵,“大哥前幾日才告誡過我,我沒長記性,他自然生氣,姐去替我說說情罷?!?/br> 宋宜微微嘆了口氣,“明日我去替你說說,大哥最近煩心事想來也多,你既怕他,就別再生事惹他?!?/br>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將藥碗放回案上,目光無意中落在了一旁躺著的玉鐲上,鐲子在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眼睛亮了下,問:“娘這鐲子,你從何處尋回的?” 宋珩抬眼瞧她,“沈度派人送來的?!?/br> 宋宜失了神,想起那日方出陪都地界,他曾在漫天飛雪里勸過她,尚未到絕境,不必尋故人之物以求安慰。 可如今,風波過后,他反倒將這鐲子送了回來。 她聽宋珩接道:“他說當日曾有人向他討要過這只鐲子?!?/br> 第 24 章 宋宜是在春分時節回的府, 回府不過六七日, 饒是太醫領了圣意悉心照料,梅姝懿卻仍是在二月底早早產下一子,好在母子平安,闔府上下見了新生曙光, 一掃陰霾。 梅姝懿在月子中, 宋宜不便日日見她, 自己也插不上手,只好托了婆子悉心照料。宋玨日日陪著,宋珩又還在病榻上將養著, 預備宴請百官的大事則交給了她。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日日忙得腳不沾地,要緊的事卻沒忘。 寒食那日,她寅時便起了身, 她不愿用從宮里帶出來的宮娥, 于是重新選了幾個機靈點的丫鬟, 靈芝不在,她也不喜不熟的人伺候在外間, 丫鬟只好一律候在旁的居室。 隔壁屋里的婢子瞧見她房里點了燈, 麻溜起身趕過來時, 她已隨意綰了個素髻, 從妝奩中取出一支木簪, 斜斜插入髻中。 侍女端水給她凈了面, 宋宜未施粉黛,穿得也素凈, 吩咐她備了身新衣裳帶上,從角門悄悄出了府。 城門方才打開,這輛不起眼的馬車已迅疾出了城。馬車經官道駛入山道,宋宜掩下不適,掀起簾子往外望。并不是想象中的山巒疊翠,入目只是一片荒涼的小土坡,上邊雜草叢生,間或黃土。 一旁的丫鬟瞧著,遞給她一個小手爐,“縣主體寒,雖入了春,也將息著身子?!?/br> 宋宜卻未接,只是淡淡道:“無妨?!?/br> 馬車??吭谏侥_下,宋宜不叫丫鬟跟著,只吩咐車夫將馬車趕走,一個時辰后再回此地接她。 她一人爬上了這小土坡北面,這是帝京外的亂葬崗,遍地怨魂,寒氣侵體,生靈勿入。 水南山北謂之陰,這是天威,縱是死,那也是永世不得見光。 山間起了風,她將斗篷裹緊了些,從上往下看那個大土坑。 上邊零零星星地蓋著些薄土,天雖還發著寒,卻仍能聞到那股幽幽的腐味。宋宜忍下不適,去尋新跡,土坑邊沿隱隱染著新血。 她從懷中取出一朵素花,別在發間,對著那堆被黃土虛掩著的新骨緩緩跪了下去。 那其中的某一具尸骨,是她的舅舅。 晉王被俘,天子震怒,晉州府從上至下,從晉王至八品小官,連同親眷,無一例外,處以極刑,殘破尸身被扔入亂葬崗。 死后被扔入亂葬崗的大逆不道之人,不許親友祭拜,更不許親人斂尸。 宋宜來時,并不敢帶祭拜之物,她只得對著那小土坑,緩緩磕了個響頭。 定陽王與晉王素來不大親近,這在朝中不是秘辛。她母親尚在時,宋嘉平尚會顧念妻子的心思,但等故人離去,他便徹底同晉州府斬斷了這層聯系。 宋宜仔細想了想,她上次見她這位舅舅,大抵在七年前。 母親帶她回晉州府探親,晉王留了長須,見了她,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她被胡子扎得疼,轉頭向娘親求救,晉王卻不肯放她下來,反倒是故意拿胡茬扎她臉,還樂呵呵地笑:“咱們宜丫頭真是越來越像個小美人了?!?/br> 那般可親的舅舅,后來也成了那個會拿她命要挾她爹的人。 而她再和善不過的爹爹,終究是親手將愛妻的兄長送上了斷頭臺。 宋宜有一瞬的失神,她想,到底為何成了今日這般局面? 她起了身,拍了拍膝上的黃土,轉身往回走。她方轉身,小土坡后轉過來一人,那人不妨有人在此,避之不及,群青色的袍子便撞入了她的眼簾。 她抬眼,是沈度。 他未像往日一般著深青色朝服,一件群青色的祥云紋袍子將他整個人襯得又挺拔了幾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著常服的他,她愣了愣,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