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br>
第61章

姚乙見勸不動他，心里也有點不樂意了，臉上仍然掛著笑，道：“小侯爺這是生我的氣呢？”

陳飛卿道：“倒也不是，這幾天本來就有點煩。賑災糧一事我爹也牽涉其中，想想就煩?！?/br>
姚乙道：“哥都沒煩，你煩什么？朝中一向倚重侯爺，皇上更是親近你，天塌下來也不會砸著鎮國侯府的門?！?/br>
陳飛卿道：“說不能這么說。雖然秦鄭文是我舉薦的，但他為人耿直赤忱，我和他一路過來，有過些爭執?！?/br>
姚乙了然道：“看來小侯爺也吃過那張嘴的虧。他可威風大了，那天我差點被他打到，嚇了一大跳?！?/br>
兩人心照不宣地應付著彼此，姚乙看了看時間，道：“都這時候了，趕緊進城去，給你接風洗塵?！?/br>
陳飛卿道：“當真不能去，不是我置氣，我得擺出樣子來給欽差大人看?！?/br>
這當然是陳飛卿瞎扯的。他畢竟自幼生在侯府，不至于不懂得官場規矩，有時候也會順個方便，然而現在他吃不下姚乙接的這陣風，索性找個借口。

何況，很多事情災民都心里清楚，他想從災民口中聽到些東西。

姚乙勸道：“樣子做做也就做做，這也差不多得了，你還真在這里吃在這里睡？”

陳飛卿道：“我在軍營里都習慣了，無妨?！?/br>
兩人還在拉鋸著，忽然有人來稟：“大人，城里出事了！”

那人見陳飛卿來頭極大的樣子，也不敢擅自去姚乙耳邊稟告，一雙眼睛溜溜地打量。

姚乙只好道：“有事但說無妨，小侯爺是自己人?！?/br>
那人道：“正發糧呢，鬧起事來了?！?/br>
姚乙忙問：“怎么回事？”

那人道：“有刁民換裝排隊，領過三次了，第四次被人發現，他反倒鬧起事來，到處煽動其他災民——”

這人看了眼陳飛卿，把其余的話吞了回去。

他不說，陳飛卿和姚乙也知道他想說什么，大概那人是嚷嚷出以前賑災糧被貪的事了。

姚乙苦笑道：“小侯爺你看，我就說是刁民吧，他還有理了?！?/br>
陳飛卿問：“現在怎么樣了？”

那人看了一眼姚乙，見姚乙點頭，這才道：“回小侯爺的話，我們本已經將那刁民抓住，可他口才好，煽動了許多人攔在路上不讓送牢里去，又有許多地痞混入其中趁機鬧事，好些百姓受傷，街上都不敢出攤兒了，店面都趕緊關門。卑職恐怕事態嚴重下去，這才趕緊來請您和姚大人主持大局?！?/br>
姚乙問：“寧王殿下和秦大人呢？”

那人道：“這卑職就沒顧得上了，應該是一早上去城西管建搭棚了吧?！?/br>
陳飛卿道：“先別說這么多了，趕緊過去看看?！?/br>
說完，他就趕緊朝城里去。

城中央已經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街邊的菜葉子爛橘子滾了一地，還有好些人躺在屋檐下哎喲叫疼。兵部借來的兵都整齊有素的攔在省城的兵與災民中間，冷漠地看著那些茫然的面面相覷的省城兵。

秦鄭文已經到了，他正在大罵領頭的城總兵：“誰讓你動手的？！”

那城總兵是這兒的一條地頭蛇，還是姚乙結了兒女娃娃親的親家，在城里一向是恨不能橫著走路才更威風，此時被秦鄭文一罵，橫rou臉上便掛不住了，道：“他們鬧事，我還不抓？那些百姓傷了，大人不心疼，我可心疼?！?/br>
秦鄭文道：“打人的是那些鬧事的地痞，你卻專門放走那些地痞，逮著災民抓，你心盲，別當其他人都是眼瞎！”

城總兵梗著脖子道：“大人，卑職眼中只有亂民，災民也好，地痞也罷，都是亂民，是亂民就要抓，沒那么多彎彎道道?！?/br>
秦鄭文道：“我看地痞就是你派來的?！?/br>
城總兵忙道：“大人這話說出來可要負責任！”

秦鄭文冷冷地道：“本官既然敢說，就敢認?！?/br>
城總兵不說話了，轉頭看到姚乙早就來了，忙道：“姚大人！”

姚乙沒理他，笑嘻嘻地朝秦鄭文道：“秦大人不必動怒，他一個帶兵的，是個粗人，說話直了些?！?/br>
陳飛卿心想，你在秦鄭文面前也敢提說話耿直這件事，也算是班門弄斧了。

秦鄭文不耐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陳飛卿。

陳飛卿朝他打了個招呼，他也沒回。

陳飛卿笑著撓了撓臉，也走過去，看了一圈，叫道：“張虎！”

兵部的那個把頭站出來，道：“卑職在?！?/br>
陳飛卿道：“我剛才和姚大人來得遲，但也看到了，有幾個打得兇的似乎都跑了?！?/br>
張虎道：“我們只來了一百二十人，八十人在城外鎮守，適才為了保護秦大人安全，又被城中兵阻攔，便沒有抓到?！?/br>
陳飛卿道：“城中災民漸多，你本該早就料到會有意外發生，是應該做好準備的?！?/br>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嚴厲，只比平時少了些笑意，但看得秦鄭文和姚乙都是一怔。

秦鄭文暫且不提，在姚乙的眼中，陳飛卿是一個蜜罐里長大的少爺。當然，他知道陳飛卿帶兵，可不是每一個帶兵的人都會鐵骨錚錚，陳飛卿就不像，他更像是一個并不那么紈绔的紈绔子弟被扔去軍營里混功績等著襲侯位的。

然而他現在只說了一句并不算嚴厲的話，張虎就立刻單膝跪地，道：“卑職知罪，愿意領罰！”

陳飛卿看他一眼，道：“我現在不罰你。你還認得出那幾滋事的人嗎？”

張虎道：“記得一兩個?！?/br>
陳飛卿道：“你現在就去搜查全城，全部給我找出來，少一個，你就在自己的隊里找人替一個。知情報告者，賞一兩紋銀；知情不報者，獲同罪；反抗者，就地殺了不用跟我說；畏罪潛逃者，有父父代罪，有兒兒代罪，無父無子兄弟好友代罪?！?/br>
張虎道：“是！”

姚乙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忙道：“小侯爺！這，這怎么能……這怎么個搜查法兒？”

陳飛卿朝他安撫地笑了笑，道：“不必緊張，常有的事兒，邊塞那里總混進外邦的jian細，張虎搜慣了，也都是這樣處置的?！?/br>
姚乙要拽著他往旁邊走兩步，見他拽不動，便低聲道：“這可不成，這跟邊塞不一樣，你得給哥交個底，你那兵是怎么個搜法兒？”

陳飛卿訝異地反問：“搜家還有幾種搜法兒？全城挨家挨戶搜，一日搜不出人，一日城門別想開，進不來出不去，人很快就能抓到了?！?/br>
姚乙自認不算個什么好官兒了，可他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份上！這已經不是糊涂了，這是暴戾吧？

他又看了看陳飛卿，當真是從沒看出來陳飛卿是這樣的人。

但他又想到了一句老話，叫慈不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