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走到他身后，蹲了下來。

茍珥警惕地聽著，卻沒有睜開眼睛，料傅南生也不會做出什么蠢事。

過了會兒，一雙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茍珥不由得背脊一凜。

傅南生低聲說：“別怕，我就給你按按，我學過的?！?/br>
茍珥：“……”

傅南生果真給他在背上又按又捏又捶，賣力得很。只不過那些陳年舊傷和新傷被他這么一通互動，隱隱的痛了起來。

茍珥先還忍耐著，后來終于忍不住了，道：“住手?！?/br>
傅南生滿意的看著茍珥背上迸裂開的傷口，語氣卻十分訝異，朝前伸著脖子，湊到茍珥的臉側，問：“怎么了？我力氣太大了，你痛了嗎？”

茍珥：“……”

茍珥想了想，把“痛”吞了回去，道：“你出去?！?/br>
傅南生依依不舍地說：“可是我想討好你，你說不定會愿意教我武功?！?/br>
傅南生說話的時候，離茍珥的側臉很近，是茍珥摘下了面具的那半邊臉，蜿蜒可怖的傷痕近在眼前，可傅南生卻面不改色，仍然很是親熱，專注又熱切地盯著茍珥的眼睛看。

茍珥有點不自然地側了側臉，重復了一遍：“出去?！?/br>
傅南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嘆了一口氣，將下巴靠在茍珥的肩膀上，挫敗地說：“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很喜歡你，你很像我哥哥?！?/br>
茍珥：“……”

傅南生靠著他的肩膀，繼續說：“我有一個哥哥，他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可是他很早就過世了。我小時候家里很窮，我娘去世的早，我爹娶了二娘，但二娘對我們很不好，動輒打罵我們，還要將我jiejie賣到青樓去，就因為我jiejie是個啞巴，卻又長得好看。那個時候我jiejie還那么小，卻也懂得廉恥，她寧可死也不愿意被賣去那種地方?！?/br>
茍珥一怔，猛地轉頭過來看著他。

傅南生仿佛什么都沒感受到似的，仍然在那里自說自話：“我和我哥哥便想帶著我jiejie逃跑，但我們三人在逃跑的途中失散了，后來過了很久，我們三人才又重逢。若不是因為我和我jiejie長得特別相像，我們差點就認不出彼此了?？赡莻€時候，我jiejie還是淪落到了青樓里，并且得了很重的病，沒多久就去世了。為了給她治病，大哥去偷藥，被衙門的人抓住，拿他正好去給一個富人家的孩子頂罪，判了斬刑?！?/br>
茍珥放在水里的手攥了起來，攥得太用力，微微地發著抖。

傅南生輕輕地說：“雖然你曾經想殺我，可是你到底沒有殺我。你是這世上除了他倆之外，對我最好的人，給我飯吃，給我房子住，還不打我，還這么厲害，誰也不能欺負你，你要是我大哥就好了，你也不會讓人欺負我?！?/br>
他的話音剛落，茍珥便騰地從水中伸出手來，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傅南生訝異地看著他，痛苦地掙扎了兩下，似乎很不理解他為何突然這樣做。

可傅南生掙扎的力氣太弱，比小貓撓爪子還不如，用在茍珥身上毫無作用。

茍珥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把他的脖子掐斷。

傅南生訝異的表情漸漸地變成了委屈與惶恐，他放棄了徒勞的掙扎，垂著手，安靜地流著眼淚，像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人，像他的jiejie。

茍珥只覺得胸中血氣翻涌，頃刻之間便上了頭，他眼前一陣繚亂發黑，強自鎮定住，松開傅南生，從池子里站起身，扯過中衣胡亂穿上，便大步朝外走。

此時此刻他必須要冷靜下來，否則會渾身經脈逆行爆裂而亡。

那個啞巴已經死了，她的弟弟不值得他再賠上一條命，他已經為了她賠上夠多的東西了。

那個啞巴，已經死了。

她居然死了。

死得太便宜了，她應該被他親手折磨至死。

不行，不能繼續想下去。

茍珥走到院中，從井里提出一桶水來，抬手從頭頂傾倒而出，再將水桶扔到一旁的地上，盤腿坐在井邊的麻石地上運功調息，壓抑住身體里面亂竄的真氣。

第18章

傅南生稍微喘過氣來，便趕緊追出屋子，躲在轉角處偷眼看月下的茍珥。

茍珥的身上蒸騰出許多的水汽，不知是冷是熱，只看到他臉色慘白，嘴唇烏青，身體也有些微微的顫抖。

若此刻趁機殺了他——

不行。

傅南生想到翎兒說過，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冒險。

可是他喜歡冒險，因為只有賭得越大，贏面才越大。

茍珥好不容易將體內翻涌的血氣壓制下去，他一時不想去理那個傅南生，徑自回了房間，吹了燭火，躺在床上蒙頭蓋上被子，身體仍然發著抖。

他的心中如同一把烈火在燒，可身體卻十分冰冷，難受得很。

不多久，他聽到有人推門進來，伸手掀被子。掀了兩下，沒掀開，那手便探了進來，覆蓋在他的額頭上。

傅南生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茍珥啞著嗓子罵道：“滾！”

傅南生卻沒有滾，反而努力地把他的被子往下拉，露出他大半張臉，摸了又摸：“你是不是很冷？”

茍珥嫌惡地別開目光，不想理他。

傅南生這才放過他，轉身出去了。

然而沒多久，傅南生又回了屋子里，將小暖爐塞進了被子里，道：“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茍珥反手把他推開：“我讓你滾！”

傅南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他及時站穩，訕訕地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了?！?/br>
茍珥突然冷笑起來：“你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圖？我剛才想殺了你，你居然一點也不怕，你到底是什么人？”

傅南生猶豫了一下，道：“可是我覺得你不會殺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那么做，可能是我說錯了話，也可能是我話太多了，但是你是個好人，我想親近你，我覺得你不像大王子說的那樣可怕?！?/br>
茍珥嗤笑道：“你倒是嘴甜，說真話?！?/br>
傅南生道：“真話是我喜歡你?！?/br>
茍珥瞇著眼睛看他，見他坦率的樣子，想了會兒，問：“你怕我殺你？”

傅南生道：“其實有一點怕，但你如果想殺我，我怕也沒有用。反正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怎么樣，活著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別，你若真的殺了我，也是我的命?？赡闳舨粴⑽?，我就要好好的活著?！?/br>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天真爛漫的模樣，渾然是個不知世事的樂天少年般。

茍珥冷冷地看了他一陣子，道：“你對大王子還有用，我不會殺你，你不必刻意討好我，現在馬上滾出去?！?/br>
傅南生聽了這話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卻沒有滾出去，反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