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看都能回想起上面寫著什么。

“致我的老朋友埃德加：

舞臺準備完畢，演員已然齊聚，開演時刻將至，由衷期盼望你的欣賞。

忠誠的，

伊格納茨·杜勒斯”

第3章黑血

悲劇的種子已然悄悄埋下。

星期一早上的第一節課是數學。

數學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總穿一絲不茍西裝的老頭，喋喋不休地講著方程和函數。

卡爾趴在桌上，裝作認真聽講的樣子，實際上目光一直黏在課本下那本攤開的書上。這是本很舊的書，書名，作者WJ維恩，出版發行于1962年，書頁泛黃發脆，稍微翻一下就像是要散架，是昨天下午他在鎮圖書館的某個角落里發現的?？吹綐祟}的一瞬間，他以為又是那種嘩眾取寵的奇幻，但是打開看了幾頁后他就知道自己錯了，這本書遠比他想得要有趣：里邊配有大量的手繪插圖，生動詳實地介紹了一些常見黑暗生物的生活習性和常見誤區。

吸血鬼擁有天生的精神控制能力?？枮g覽過這樣一行字，下面作者又舉了好幾個例子來論證這一結論。

“警惕吸血鬼的獠牙?！彼畛鲞@句話，心頭疑云遍布，“吸血鬼的獠牙不僅僅會使你失去一部分血液，還有比血液更重要的東西。黑暗會侵入到你的靈魂深處?！?/br>
他有些不明白這段話指的是什么，但往后翻，發現吸血鬼的部分已經結束，后面介紹的是奇幻的另一?？?，狼人。

埃德加咬過的地方早就愈合，連點疤痕都沒留下——實際上卡爾連失血過度的暈眩都沒體會到。

如果這本書說的是真的，那么在那次吸血中，他究竟失去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

下課鈴響起，教師耶茨先生收拾好自己的講義，從大門離開。

接下來是體育課，卡爾把那本舊書合上塞進書包里，站起來準備去體育館。

“卡爾，我能和你聊聊嗎？”

他注意到面前的陰影，抬起頭。

是黛西·維拉德。上周末他在生日會上見到的她是熱情奔放的，但此刻，她的眼睛底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眼神惶恐不安，像是被看不見的猛獸追趕，“拜托了?！?/br>
“沒問題。需要叫上托德嗎？”見到托德在往他們這邊看，卡爾脫口而出。

“不，不用了?！彼曇舳溉蛔兊眉饫?，吸引了旁邊幾個人的注意，“只是一點小事，我和你就夠了?！?/br>
像是害怕節外生枝，她拖著卡爾，快步穿過走廊，來到個沒什么人的地方。

到地方以后，卡爾觀察著她的反應，謹慎地說，“黛西，我不會跑，所以先松手好嗎？你都要把我掐死了?！?/br>
她撒開手，卡爾揉著手腕上的紅色印子，“說吧?！?/br>
“卡爾，我向你發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摈煳餮柿丝谕倌?，壓低了嗓音，“我向你發誓，我真的沒有瘋，也不需要被送到精神病院，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親眼所見——如果我撒謊，就讓我死后墮入地獄永遠受苦，所以接下來聽到什么都不要驚奇好嗎？”

見到她的模樣，卡爾也不由得嚴肅了起來，“我發誓，我會相信你說的?！?/br>
“我懷疑我爸爸是個可怕的虐待狂?！彼恼Z速很快，“我家地下室的墻壁里囚禁著一個活生生的人?！?/br>
放學后，卡爾和托德像往常一樣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去不去我家？”托德像往常一樣向卡爾提出邀請。

莫里森家和克羅夫特家只隔了兩條街，因此卡爾經常到托德家做客。

“我今天有點事，改天吧?！?/br>
“那好吧，我可能得一個人吃晚餐了?！毕肫鹆肆硪患?，托德又補充一句，“星期三星期四我不會來學校，還是之前的原因?！?/br>
熱烘烘的夕陽余暉落在他們身上，溫暖得像血，也讓托德蒼白的面頰上多了幾分血色。

“又是去醫院嗎？”

“嗯，醫生說要嘗試一種新療法，我mama一定要我試一下?！蓖械缕降卣f，“我答應了，反正也沒什么效果?！?/br>
“也許……也許再過幾年，他們就能治好你的病了?！笨栐噲D讓他開心點，“他們都能送人上月球了?！?/br>
“也許吧?！蓖械侣柭柤?，不再和他說這個令人難過的話題，“黛西和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睂ψ约簭男〉酱蟮呐笥讶鲋e使卡爾愧疚，但想到托德的爸爸是鎮上的警察，他又不得不繼續為黛西保守秘密。

——我沒有mama，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想他出事。過幾天我會再溜進地下室確認一次，希望只是虛驚一場。

“她可真信任你?！笨柌煊X到托德的語氣有些發酸。

他想起生日宴會上一同溜出去的兩人，有些可以地錯開話題，“最近鎮上有沒有什么怪事？”

“沒什么?！蓖械抡J真思考的時候總是會咬嘴唇，“如果治安變好了也算的話，倒是有一件怪事?！?/br>
“什么？”卡爾警覺起來。

“鎮上游蕩的乞丐都不見了?！蓖械侣唤浶牡乇葎澚藘上?，“全部都不見了，我爸爸以為他們集體搬去了別的地方，但是到他們的據點去找，發現他們的東西都還在那里?！?/br>
卡爾曾不止一次聽托德說過，乞丐們把小鎮周邊的廢棄建筑當據點，靠偷竊、乞討與搶劫為生。

布洛迪卡是座和平的小鎮，很少發生惡性刑事事件，因此這群乞丐就成了最令警官們頭痛的人物——他們屢教不改，哪怕被警官們以偷竊罪抓起來判幾個月的刑也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托德沒注意卡爾蒼白的臉色，“真奇怪，說他們死了的話也沒人見過尸體，簡直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爸爸能有更多的時間回家陪我了?！?/br>
我知道?？枏埩藦堊?，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

與托德在道口前分別后，卡爾沒有立刻回家，而是乘巴士來到威格爾森大街。

威格爾森大街39號，卡爾曾以為自己一輩子不會再度光臨這里。

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層背后，只有街燈照亮他前方的道路。

他數著門牌號找到39號氣派的三層樓房，穿過荒蕪的花園，敲了敲門。

“埃德加，你在嗎？我是卡爾，卡爾·莫里森，我有點事想告訴你?！?/br>
沒人開門，他內心的惶恐擴大到了極致，更用力地敲起門，“埃德加，埃德加，你在嗎？”

會來這個地方只是一時沖動，他都沒想過如果金發吸血鬼不在家自己要怎么辦。

就在他決定放棄離開時，門開了。

他暗自舒了口氣，仰視著金發吸血鬼無表情的臉，“不請我進去嗎？”也許他比他想得還要信任這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