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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電梯就看到了他嘚瑟的樣子,把鑰匙交給前臺,他拎著西裝走過來,急切地催促著:“趕緊送我回招待所,中午的火車!” “急什么?跟我吃個早茶再走。我保證跟你一塊來的那些大領導,剛從俱樂部的床上醒過來?!?/br> “別鬧了,快走吧!” 見他眼下有些烏青,眼睛還有些紅腫,孫建新勾著他的脖子,邊朝大門走邊低聲問:“怎么著?暖床的不可心?” 韓建國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時間比較緊張,韓建國沒有跟孫建新一起吃早茶,他一路沉默著,孫建新則很輕松地哼著歌。 “我的電話號碼短期內不會變,有什么事或者還來深圳,就打電話給我?!表n建國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后排座位上拿來西裝。 眼看著快到地方了,孫建新還是忍不住問:“我說,昨兒晚上到底怎么樣???”招待所門口十分清凈,也沒有中巴車來接人,孫建新找了個位置停好車,熄火。 車一直停在酒店的地下車庫放著,就開了這么一小段又悶熱起來。孫建新打開車窗,剛想回頭接著問,一張泛黃的照片進入視線。 那是他和小芳剛領證沒多久,在田寡婦的院里拍的,兩個人手拉著手笑得很燦爛。老三記得當時他倆面對鏡頭都很緊張,還是江流讓他喊出了小芳的名字,這才笑起來。 韓建國把照片都洗出來了,這張也放進了日記本里,隨身帶著。 “這個算是謝禮吧?謝謝你昨天給我找了那么好的一個人暖床?!?/br> 看著照片上泛黃的笑容,聽著這不知是責備還是感謝的話,孫建新眼睛一熱,感覺哭笑不得。 “咱哥倆……咱哥倆就別互相捅刀子了?!彼S手把照片塞進車抽屜里,逼著自己笑出聲,“下回你來,我還給你叫小宇?!?/br> “不必了,他不是江流?!?/br> 老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從韓建國的嘴里說出來了,他回城早,后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分開的他全都不知道??煽吹巾n建國此刻失魂落魄的憔悴樣子,他也能猜想到,當年的事,應該不會太愉快。 中巴車停在招待所門口,負責接待的人下了車走進去。韓建國把日記本裝進西裝口袋,拍拍孫建新的肩:“你保重吧!” 老三沒有跟他說再見,他怕一開口就露了餡。他看著韓建國一路小跑過去,正巧碰見同行的人吃早飯回來。他和他們走在一起,因為個子高,所以背有點駝,一邊說一邊笨拙地穿上西服,又變回了那個在火車站廣場上,土得掉渣的副縣長。 孫建新摘掉墨鏡,眼睛已經紅了。他打開抽屜,又拿出照片。 那時候,沒有車子票子,房子孩子,還時常餓肚子,怎么就能笑得那么開心? 嘴角一抽,兩行熱淚。 后視鏡里,那雙含淚的眼睛只添了幾縷細紋,頭發梳得油光水滑,卻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老三。 火車上,韓建國枯坐著,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他掏出日記本,找到那張合影。 江流的笑容果然是獨一無二的,因為鮮少見到,所以格外珍貴。韓建國捧著這張照片,像捧著一個價值連城的珍寶,對他來說,比那個酒店大堂里所有藝術品加在一起,都要昂貴。 在他心里,這個笑容,是無價的。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能笑得這么美,是否還有,真心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第44章 四十三 1986年8月,北京。 睡夢中,江流被一陣刺耳的電子音吵醒,他皺皺眉頭,翻了個身,用枕頭蓋住頭。過了兩秒鐘,又掙扎著爬起來,找到手表,看了眼時間。哦對,不用看了,正在放暑假。胡擼一下亂糟糟的頭發,他又把頭埋進枕頭里。 又一陣撕裂扭曲的電子音,江流忍無可忍地坐起來,抓過一條短褲穿上,閉著眼睛用腳找拖鞋。剛走出一步就踢倒了一個酒瓶,旁邊還有三四個等著他踢。不過從床到門也就三步,不用他踢了也就出去了。 同院的大媽早就不能忍了,站在院里叉著腰氣哼哼地理論著。江流推門出屋,坐在院里樹下的長發男子想跳癩皮狗似的油鹽不進,用手里的電吉他回應著大媽的指責,大媽喊一句,他就撥出幾個刺耳的音節,就是不停。 江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無賴的樣子,長發男子感受到了視線,扭頭看過去,江流開口:“先吃飯,吃完飯去排練廳練?!?/br> 長發男子很聽話,馬上就拔了電源跟江流進屋了。 解決了一樁糾紛,江流清醒了不少,他進了屋就端起門后邊半滿的夜壺出門去倒。身上的白T恤很寬松,讓他走路帶風,正面印著一大堆扭曲血紅的英文字母——“I want to eat you”,就算不怎么扭曲,院兒里也沒幾個人認識。長發男子看著江流出門,明明是自己的T恤,卻莫名其妙地被背面血淋淋的豎中指圖案羞辱了一番。 一大早就制服了院里的癩皮狗,又出來倒夜壺,江流的辛勤懂事讓大媽忍不住感嘆,陰陽怪氣地朝里屋說:“哥哥就是哥哥,比弟弟懂事多了!” 從廁所回來,長發男子也換好衣服了,倆人背心短褲的出了院,都是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這是一個只能供兩輛小轎車并排走的窄小胡同,西口的早點攤還冒著熱氣,出來的不算晚。 “晚上在民族宮,你來嗎?” 江流正喝著一碗沒放糖的豆漿,他覺得味道不怎么好,就皺起眉頭,長發男子識趣地把盛著白糖的碗拿來,遞給他。 “我去干嘛?你不是不愿意讓我去嗎?” “沒事兒,大瑋他們都見過你了,就說是我表哥?!?/br> 放了三勺糖,嗯,味道差不多了。 見他光顧著喝豆漿,也不回答,長發男子就不再追問,心情郁郁地吃下了半張油餅,喝干了碗里的豆腐腦。 吃完早點一前一后的進了院,大媽看見江流跟看見任東——長發男子的名字——完全不是一個表情。雖然不知道這混小子從哪兒冒出來這么個表哥,但這位表哥的修養和談吐征服了院里各個年齡段的女性。江流一來這兒住,連剛滿五歲的小姑娘都要穿上她最漂亮的裙子。 任東的本家在離這個院不愿的另一條胡同里,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