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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鹿時安是真的還是幻覺,于是看了她許久,才扯開一只耳機,“……來早了?!?/br> 鹿時安睜圓眼睛。 如果她不出門來,難道他打算在這里整整等七個小時? “為什么要來這么早?” 荊嶼口舌發干,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有家不能回的原因。 在此之前,也從來沒有人問過他,包括寧九。別人是不關心,寧九則是太清楚他的難堪,總是體貼地避過不提。 “沒地方可去,”他潤了下唇,“就來了?!?/br> 鹿時安眨了眨眼,這是什么意思?離家出走了嗎? 荊嶼彎腰,從她手里接過垃圾袋,三兩步走到公共垃圾桶邊,丟了進去,又返回她面前,“上樓吧,有蚊子?!?/br> 鹿時安下意識地問:“那你呢?” 荊嶼沒有回答。 她忽然想起一大早,他在紫藤花廊下抻著懶腰、剛剛睡醒的模樣,頓時恍然,“你該不會又打算去花廊那里睡吧?” 荊嶼略顯難堪地避開了她的視線,算是默認了。 鹿時安心頭發酸,說不上是什么感覺。讓她在街頭露宿的話,她連一天都做不到。他呢?難不成經常這樣嗎? “是跟爸爸mama吵架了,不想回家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荊嶼輕笑,“不是?!?/br> “那為什么——” “我家單親,我媽帶了人回家?!彼驍嗔怂膯栐?,“所以我不想回去,這樣解釋你能聽明白嗎?” 鹿時安的生活簡單,一下沒反應過來,帶人回家怎么了? 等她終于繞過彎什么叫“帶了人回家”,頓時面紅耳赤,張口結舌了半天,擠出一句,“那也不能,也不能……”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她特別容易設身處地替人著想,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荊嶼,大概也不想回家面對吧? “別管我了?!鼻G嶼跨下臺階,“在外面打發一晚沒什么大不了?!?/br> 他嘴上是這么說的,可是鹿時安總覺得他的背影委屈得一塌糊涂,就像是先被mama拋棄,又被她給丟下了似的。 “等下!” 荊嶼在路燈下回頭,只見穿著卡通睡衣的鹿時安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 “你介不介意……”她潤了下唇,“睡沙發?” 不知從哪扇窗里飄出電視劇的主題曲,男女對唱,情愛婉轉。 鹿時安覺得臉頰燙極了,就看見荊嶼低頭跨上臺階,走到她面前,站定了。 又是那種淡淡的煙草味,可他的手上、嘴邊并沒有那種味道——所以應該是周圍的人抽煙,而且抽得很兇,鹿時安想。 “你……”荊嶼聲音沙啞,尾聲拖得很長。 鹿時安迷茫,“我?” 他抬眼,眸光明滅,“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 鹿時安愣了愣,抬手指向不遠處亮著燈的崗亭,“小區保安就在那里,喊一嗓子就會聽見。而且你忘啦,我有報警器的?!?/br> 荊嶼想起那天半夜三更在小巷子驚天地泣鬼神的鳴笛聲,不由苦笑。 “所以我不怕呀?!甭箷r安說得理所當然。 荊嶼低下頭,手替她扶著電子門,“那走吧?!?/br> 進門之后,他仍舊沒有穿家里唯一的男士拖鞋,而是光著腳走到沙發邊,坐下之后仰面看鹿時安,“把我當空氣就行?!?/br> 鹿時安眨眨眼,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涼水,又從臥室搬來薄毛毯,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上,“你要不要沖把澡?”天還挺熱,她下樓一趟都折騰出層薄汗。 “不用?!鼻G嶼低頭,“你不用管我?!?/br> 鹿時安見他情緒不良,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打擾他了,于是自己翻出吹風機,對著鏡子吹干頭發。 風機呼呼作響,卻出奇地平復了荊嶼紊亂的心跳。 他坐在沙發里,剛好能看見小姑娘的背影,套在寬大睡衣里的纖細身影,看起來嬌弱得很。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她小小年紀就獨自生活呢? 而墻上掛著的合影…… 荊嶼看向照片里的一家三口,眸色漸濃。鹿時安繼承了父親的輪廓和母親的氣質,眉眼之間的光與父母如出一轍,天之驕子,溫柔自信。 他想起了總在閣樓的微光里抽煙的荊姝。 要說她和他們曾是一類人,怕是誰也不會信吧?一方在舞臺的高光下,一方低進塵埃里。 當鹿時安吹好頭發,轉過身時,就看見荊嶼正對著墻上的合影出神,連她走過來都沒有察覺。 “他們經常出國演出,很少在家,這張照片也是兩年前照的了?!甭箷r安輕聲說。 荊嶼收回視線,隨口說:“是嗎……”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多余的?!?/br> 荊嶼意外地抬頭,卻見小姑娘神色平靜,一朵小小的笑容掛在嘴邊,“我爸爸叫鹿煜城,我mama叫時念,你看我的名字,鹿時安——是他們的紀念,跟我沒有什么關系呀?!?/br> “不喜歡這名字嗎?” “談不上不喜歡吧,聽慣了。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屬于我爸媽,假如他們生的孩子不是我,也會叫這個名字,而不是為了我特意取的?!甭箷r安吐舌,小聲問,“對不起,這么說是不是太矯情了?” “還好?!鼻G嶼嘴角微勾,“能理解?!?/br> “他們一直都在巡演,小時候是外婆帶著照顧我,后來外婆去世了,我也大了,干脆自己生活?!甭箷r安坦然地說,“你看,其實我比你還慘,你好歹有mama,我只有自己?!?/br>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 但從另一方面看,差得太多。鹿煜城和時念或許確實沒有太多時間陪伴女兒,可起碼給了無憂無慮的物質生活。 而他呢?只有無休止的磨難。 然而鹿時安并不知道,她以為荊嶼的mama只是離婚之后要再婚了——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什么陰暗猥瑣,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所以她才會努力地想要和荊嶼共情,試圖安慰他,荊嶼心里明白。 但她越說,越讓他覺得自己可悲。 “我跟我媽姓,之所以取名為嶼,是因為我是在她在一個島上懷上的?!?/br>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起自己的事,鹿時安驚喜,本想再問點什么,荊嶼卻側身向沙發上一臥,順手拽過毛毯蓋住自己,“早點睡,不聊了?!?/br> 鹿時安:“……” 這人怎么跟個蚌殼似的,只張開一下下,就立刻合上了。 她關了客廳的燈,說了句“晚安”,沒等來荊嶼的回音,也沒往心里去,自己回了臥室,關門之前輕輕地說了句:“別怕,阿姨一定是愛你的,在心里?!?/br> 荊嶼翻了個身,沒有說話。 一切歸于平靜,只聽見墻壁上的時鐘滴答走著針。 許久沒有動的荊嶼無聲地坐起身,裹著她給的毛毯,坐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