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兒守著你不聽！到處亂跑！”

蘇譽嘟著嘴，一臉委屈走到旁邊寬大的洗衣籃里，一屁股坐在上面，把籃子搖來搖去：“可是，很無聊嘛?！?/br>
他那樣子，像只鉆進白色柳條籃子的小狐貍。

“別人都能守著自己的衣服，就你做不到?！?/br>
“因為我不是別人??！”蘇譽無所謂地晃著洗衣籃，像在蕩秋千。

“哼，你確實不是別人，只可惜，就連你也有臟衣服要洗?！?/br>
顧海生冷著臉，一件件撿起那些被隨意扔在洗衣機頂部和熨衣臺上的衣服，他用力把它們抖得啪啪響，然后仔仔細細疊起來，對角分毫不差。

蘇譽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疊衣服，他贊嘆道：“疊得真好，像工藝品?！?/br>
顧海生沒好氣道：“這是你自己的衣服！丟給我來疊，還有臉說！”

蘇譽笑起來：“蘇云藩給了你多少錢，你這么積極？”

顧海生再度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蘇譽：“你說什么？！”

男孩的臉上，表情絲毫未變，仍舊笑瞇瞇的，像在說一句非常平常的話：“我問，蘇云藩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照顧我？”

“他是你爸爸！蘇譽，你怎么能對自己的爸爸直呼其名？！”

蘇譽的臉，立即變了色！

“我沒爸爸！”他咬著牙，飛快地說，“我只有外公和外婆！我沒有爸爸，也沒有mama！”

顧海生看著他，他能看見，少年的雙眼迅速蒙上一層霧氣。

這讓他一肚子的責難，沒法再說出口。到最后，他只得拎起衣服，低聲道：“走吧，回去了?！?/br>
倆人走到車前，蘇譽上了車，他似乎還覺得不夠，又問：“蘇云藩是不是給了你很多錢？”

顧海生正在發動引擎的手，停住了。

然后他轉過臉來，望著蘇譽。

“不要這樣稱呼他?！彼届o地說，“尤其是在我面前。對我而言，你爸爸是非常重要的人，你這樣稱呼他，我不舒服?！?/br>
蘇譽呆呆望著他，好半天，他才別扭地把臉扭過去，看著窗外。

回到家里，顧海生開始做飯，就做簡單的意面和三明治：面條掐著時間用中火煮，到點就迅速撈出來，然后淋上醬汁，再把買的漬鮭魚塊用蒜油爆炒，拌進面里，最后，把新鮮翠綠的蔬菜于開水里焯一下，像藝術品般點綴在面條上……

三明治也好做，新鮮面包自己手工切，邊角整整齊齊，再夾上餡：芥末不多不少純正地道，萵苣嫩得爽口，蛋黃醬香而不膩，奶酪濃郁，火腿肥美多汁。

都是簡單的食物，只要規規矩矩按照步驟來就行，之所以超出一般水準，是因為顧海生的動作精確漂亮，像日本產的軸承。

但蘇譽卻大加贊賞，他說他真沒想到顧海生這么會做飯，做東西這么好吃。

大概他是和外賣披薩相比吧？顧海生不無諷刺地想。

吃到一半，蘇譽忽然抬頭問：“晚上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鳖櫤Ｉ鷳袘械?。

蘇譽一聽，高興起來：“那我想吃糖醋里脊！還想要蝦仁燒冬瓜！”

“可以啊?！鳖櫤Ｉ?，“坐地鐵到唐人街，想吃的都有?！?/br>
蘇譽大失所望：“我是叫你做給我吃！”

顧海生翻了一下眼睛：“我是你的男傭么？呆會兒弄完了我就得回去了。接下來你好自為之?！?/br>
蘇譽郁悶地挑著盤子里剩下的意面，他小聲說：“我跟你一塊兒回去，行么？我不要糖醋里脊了，你就煮意面給我吃……”

“不行?！鳖櫤Ｉ鷶蒯斀罔F地說。

他還不至于蠢到要帶這么個小禍害回家。

吃完飯，顧海生指揮蘇譽用吸塵器清掃房間，又逼著他把地板都抹了一遍，累得蘇譽眼冒金星——他活這么大，從來沒有干過這么多家務活。但是如果他敢耍賴偷懶，顧海生就會拿笤帚抽他的屁股。

顧海生自己，則仔仔細細熨燙著洗干凈的襯衣，由前領開始，一個步驟接著一個步驟，直至左邊袖子結束，一件衣服在他眼中，被利落地分為十個部分，從一到十，絕對的有條不紊，一絲不錯。衣服都熨好了，他又開始整理蘇譽的衣櫥：從睡衣到外套，包括盛裝的禮服，從淺色的到深色的，疊得整整齊齊，該掛的掛該收的收，衣物都按照季節分開，夏天的在一起，冬天的又是另外一只抽屜……

比起先頭胡亂堆成小山的衣服堆，衣櫥里像變了個天地！

顧海生向來具備這種井井有條、一板一眼、遵守日程表和恪守規則的天性，他知道什么時候該把冬天的衣服收起來，什么時候該騰出柜子置放厚衣物，他從來就沒有過早上起來、為尋找干凈襯衣而發愁的經歷。

顧海生收拾的時候，蘇譽就蹲在一邊，像個小孩子一樣托著腮幫，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為顧海生的秩序感和他這近似古板的優雅而著迷，這就是有著良好生活習慣的中年人的魅力。

“以后衣服不要亂丟，穿一件拿一件，洗干凈了記得收回原處?！鳖櫤Ｉ谒?，“這不是無聊，是為你自己的生活增加便利?！?/br>
“你是怎么能做得這么好的？”蘇譽冒著星星眼，贊嘆地望著他，“是誰教你的？”

顧海生看著他，半晌，才輕聲說：“是你爸?！?/br>
全部收拾停當，飯也吃過了，差不多該走了，顧海生突然就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他又把車鑰匙放下，拉了張椅子坐下來。

蘇譽一看他這樣，頓時興奮起來：“怎么？又決定不走了？我都說了你干脆住下來吧！”

“不是。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鳖櫤Ｉ鷮λ斐鍪謥?，“把這段時間的功課拿給我看?！?/br>
蘇譽一怔：“什么功課？”

“不拘是什么功課，所有的都拿給我看?！鳖櫤Ｉ?，手依然伸著，“念了三個月的書，應該有一些東西的?！?/br>
蘇譽本來笑嘻嘻的臉，頓時變得郁悶了，他悶悶道：“沒有?！?/br>
“怎么會沒有呢？”顧海生詫異，“就算是預科班，也該有功課呀。老師應該交代了一些計劃……”

“我一個字沒寫，行不行??！”蘇譽不耐煩地叫起來，“我不想做功課！”

顧海生皺起眉頭：“你出國，就是為了念書。不然你跑這兒來干嘛？吃喝玩樂？”

“那又怎么樣？”蘇譽挑釁地看著他，“反正外公有的是錢……”

顧海生更生氣：“你外公拿錢供你出國念書，難道是理所當然的么！你外婆為了你出國，特意給你買這件衛衣，她難道是希望看見你穿著它，天天在夜店里鬼混的？！”

蘇譽不響了，半晌，他才哼哼唧唧地說：“我本來就不想出國，是外公非要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