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0
她忽然想,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嗎?離開特里蘭斯山,跨越小半個大陸,千里迢迢地跑到希蘭來,最后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得到了女祭司的權力象征——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嗎?佩特拉又為什么要謝謝她?明明是她抓了她的朋友,用最不光彩的手法威脅她來送命,還斷了她的右手,差點把她殺了……“你為什么要謝謝我?”她感到難以理解。“因為你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把藏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了?!迸逄乩瓫]再后退,就這么站在她面前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曾經以為我不會提起那些了,關于特里蘭斯山,關于巖石之神,關于我們的信仰——那些事情一直埋藏在我心里,我很慶幸你來找我了?!?/br>“……我是來殺你的?!焙靡粫?,德溫多拉才低聲說。“可是你沒有殺我?!迸逄乩m正了她的說法。德溫多拉沉默地低頭看了一眼垂在自己胸前的狼牙,沒有說話。“我不是想用它來交換自己的性命,你可以把我殺了再離開?!迸逄乩⒁曋?,好像在談論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問題,眼里甚至有些笑意,“我只是覺得很高興,因為我終于把這些告訴了你們,不用把秘密帶進墳墓里了?!?/br>她不知道在她之前的女祭司們當初懷著怎么樣的心情在保守秘密,但對她來說,這幾乎花費了她人生前二十多年里的大部分時光。她很慶幸有人與她分享,也為自己不用再為這個秘密感到煩惱而感到高興。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聽到佩特拉說“你可以把我殺了再離開”時,維奧列特原本下意識地想打斷她的話,但他抬頭看了看德溫多拉的表情,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多余了,默默地閉上了嘴。“你學得跟外面的人一樣狡猾了?!钡聹囟嗬吐曊f。佩特拉笑了笑:“也許吧,畢竟我是外來人的女兒,無論我的父親是不是凱瑟琳的信徒,這都是無法磨滅的事實?!?/br>她們身高相仿,德溫多拉要比佩特拉高出一點兒,但并不特別明顯,兩人站在一起格外和諧——雖然佩特拉斷了一只手臂,德溫多拉手上還提著沾血的長矛,但維奧列特知道,這樣的流血事件接下來不會再進一步了。“‘佩特拉’是女祭司的名字,我把它隨狼牙一起托付給你?!迸逄乩鹱笫?,輕輕按在那枚掛在德溫多拉胸前的狼牙吊墜上,“巖石之神帕特羅斯的女祭司之名,從今天起就屬于你了?!?/br>她眼神柔和,恍惚間讓人想起許多年前,獨自在神廟里日夜祈禱的那個年輕女祭司。但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又徹底遠離了那循環往復的日日夜夜,在遠離特里蘭斯山的地堡里親手給了自己自由和解脫。“從現在起,你就是佩特拉了?!彼⑿χf。“……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不是你呢?”佩特拉反問道,“在我看來,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br>女祭司本來是從出生那天起就決定的身份,象征著桑丘族對巖石之神的信仰,但她現在要把這個身份交給另一個人,當然要選一個對巖石之神絕對忠誠的對象。她沒有說謊,在她看來,確實沒有人比德溫多拉更合適了。“你們應該表明一下態度,不是嗎?”她又轉向其他女戰士,其中有她曾經熟悉的面孔,也有她沒見過的陌生人,但她們無疑都是忠于德溫多拉才跟隨她離開特里蘭斯山的,“或許這些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但既然你們希望跟隨德溫多拉,相應地,我認為你們也應該給她足夠的支持?!?/br>德溫多拉看起來很強大,但佩特拉很清楚,她并不是無法打倒的,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德溫多拉比她更加脆弱。她忠于巖石之神,而且程度比曾經身為女祭司的佩特拉深刻得多,這份信仰對她而言是不允許被玷污的——佩特拉“玷污”了它,于是她憤怒地追殺自己的朋友,甚至不計族人傷亡,打破不離開特里蘭斯山的規矩,跑到大陸另一端的希蘭來尋找佩特拉。僅從信仰角度來說,德溫多拉比她更適合女祭司這個位置。第35章狼牙和雨夜·十很久以后,維奧列特問過佩特拉。“你后悔嗎?”那時她其實已經不叫“佩特拉”了,這個屬于女祭司的名字早就被她送給了德溫多拉,以至于在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她經常忘記自己該叫什么名字。維奧列特給她起了個新名字,就像剛認識的時候一樣——那時她也什么都沒有,詩人給了她一個姓,現在詩人又給了她一個名字,某種程度上像是個命運的輪回。“我不后悔,”她笑了笑,“有什么好后悔的?這已經是我所能有的最好的結局了?!?/br>“可是你的名字……”維奧列特微微皺起眉頭,有些猶豫。他皺眉的樣子還是很好看,眼里的擔心也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笑著拍拍詩人的手,重復道:“我真的不后悔,新名字很好聽,我很喜歡?!?/br>維奧列特給她取的新名字叫洛瑞爾,象征月桂樹和勝利。詩人說這象征著她最終在和自己命運的斗爭中取得了勝利,不用再頂著巖石之神的名字活下去了,她聽了以后沉思很久,最后笑著接受了這個名字。她確實頂著屬于巖石之神的名字活了很久了,從出生的那一天被選為女祭司起,佩特拉這個名字就一直跟著她。把她生下來的母親甚至沒能多看她一眼,給她起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她就被女祭司抱走帶去了神廟,然后再也沒回自己家里住過一天,也沒能享受過任何普通女孩的待遇。可以說,她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都是作為“佩特拉”而活的,女祭司的身份既給她帶來了崇高的地位,也給了她沉重的束縛。她享受這樣的人生嗎?當然不,但連這個“不”,也是她離開特里蘭斯山以后才意識到自己有資格說。在那之前,女祭司的義務就是她的義務,她在供奉巖石之神的神廟里坐著日夜祈禱,把一代代女祭司傳下來的秘密藏在自己心里,像個封口的膽瓶。她當然不喜歡這樣的人生,事實上,她曾經無數次思考過同一個問題:她真的適應過女祭司這個身份嗎?桑丘族信仰巖石之神,即使巖石之神已經隕落,他們也抱著這位神總有一天會恢復力量,重新降臨特里蘭斯山的愿望繼續祈禱。但女祭司身為知道真相的人,要維持自己的信仰其實并不容易——多少人能說服自己繼續信仰一個已經徹底隕落,沒有重回神壇的可能的過去的神呢?她們切身地感受著神廟里的力量日漸微弱,到了她這一代,更是見證了那最后的神力的徹底消失……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否認,自己確實不對巖石之神再抱有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