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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變成個殺人犯,只得幫忙過去拉著何曉智,在少年激烈的恐懼和尖叫聲里,本來就不穩定的空間又開始新一輪的崩潰,大街上停著的一溜車又開始齊聲合唱起來,公路再次震顫起來。何曉智臉色慘白地往下一看,腳下突然能踩到實地了,一抬頭,發現寇桐這個人渣醫生又把他拉回來了。“看見了?”寇桐說。對于眼前發生的事,何曉智感覺自己的智商板稍微有點短路。寇桐在他腦袋上拍了拍:“跟我走吧,我們一起想辦法出去,等出去了,你愛跳樓跳樓,愛割腕割腕,都隨便你?!?/br>何曉智猶豫了半分鐘,終于確定自己也無計可施,于是默默地跟著他們下樓了。這失足兒童就這樣被他拐走了。從窄小黑暗的樓梯往下走時,何曉智精神恍惚地走在前,黃瑾琛和寇桐走在后面,突然,黃瑾琛猛地一回頭,渾身的肌rou都繃緊了,身上流露出某種大型食rou動物的氣場。然后樓頂角落里傳來“砰”的一聲,原來是一只小老鼠被他嚇得撞到了墻上。“耗子?”黃瑾琛挑挑眉,然后謹慎地四下看了一眼,這收斂了釋放出去的敵意,快走兩步追上了寇桐。猶豫了片刻,黃瑾琛在寇桐的小臂上拍了一下,問:“你那個……是怎么弄的?”漆黑的樓道里,寇桐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只有微弱的光從他的眼睛里反射出來,窗戶里照射進來的車燈一晃,黃瑾琛竟然生出了“這個人的眼睛是流光溢彩”這樣的錯覺。寇桐說:“一些狂躁型的患者,總不那么好對付?!?/br>黃瑾琛學著何曉智的口氣說:“騙人?!?/br>寇桐也沒言語,算是默認了“騙人”這個詞。黃瑾琛又往前趕了兩步,在狹小的空間里和他走了并排,動作異常輕柔地抓住寇桐的胳膊,把他的袖子慢慢地擼起來,這回寇桐沒躲沒閃,顯然是已經做好心理建設了。黃瑾琛的手掌和指尖都比較粗糙,上面布滿繭子,刮在寇桐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動作特別的小心,好像他抱著的不是一條人的胳膊,而是一件稀世珍寶似的。寇桐心里一跳,感覺這樣下去會很危險,于是立刻把胳膊從他手里抽了出來。黃瑾琛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他嘆了口氣,不用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現在的臉上該有多遺憾。“可惜?!秉S瑾琛說,“老傷疤了吧?看著有些年頭了,小時候弄的?”寇桐沒言聲,黃瑾琛就幾乎貼著他的耳邊,又低低地說了一遍:“可惜,那時候我不認識你?!?/br>此時何曉智站在破爛的街道上,茫然地看著可能是由自己造成的一切,寇桐于是甩開黃瑾琛,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過來,這邊走?!?/br>黃瑾琛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走過街角的時候,寇桐才回過頭來看了黃瑾琛一眼,只見男人微微低著頭,仿佛有點漫不經心地盯著地面,比起兵荒馬亂的街道,悠閑得好像不大符合背景設定。他依然是穿著寬松的褲子,卷著褲腳,露出下面一雙花花綠綠的盜版運動鞋。黃瑾琛方才說出的那句話,仿佛給人一種自己被當成寶物珍視著一樣的感覺,只要是人不是石頭,聽在耳朵里都會有那么一剎那的動搖。但是寇桐知道——當他每次看見黃瑾琛這樣走在路上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感覺——這個退役的狙擊手身上有種根深蒂固的冷漠,寇桐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來,他好像有種把所有的人都“物化”的習慣,在他眼里,人都像是某種東西一樣。有些是垃圾,有些是寶石,有些是漂亮的藝術品。無論是他喜歡還是不喜歡的“東西”,都畢竟只是“東西”,不是“人命”,或者只是一串冰冷的代號,有的有圓括號,有的已經變成了方括號。甚至他本人,也不像一個人。他是這個國家,最駭人聽聞的一把槍。寇桐回家,還沒來得及上樓,就碰見了被地震波及,暫時在樓下避難的寇桐媽和姚碩??芡尷线h就沖了上來,一個兇猛的熊抱把寇桐給往后撲得倒退三步,然后大庭廣眾之下,沒輕沒重地抬起手來,使勁打了他的屁股,寇桐睜大了眼睛,有那么片刻,突然不知道怎么辦了。她帶著哭腔嚷嚷著說:“你去哪了?不知道mama著急???你怎么那么不聽話???想急死我是不是?”就像她的兒子不是一個已經成年了的男人,而是個放了學跑出去瘋玩不回家的小男孩似的。……盡管在她離開人間的時候,她的兒子確實還是那樣大的一個小男孩。她的時間停滯在了很久很久以前,寇桐突然心酸。有的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總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已經不需要了,才能實現那些已經變得陳舊愿望——比如他四歲的時候,曾經很想要一個小火車,每天從幼兒園回來都會趴在櫥窗外面看很久,晚上想得睡不著覺。它曾經很貴,但是二十多年以后,他有錢了,卻不再在兒童玩具店外面駐足。比如他十歲的時候,曾經很想要一個充滿馨香和溫暖的懷抱,哪怕是被她訓斥,被她當街罵一通,每天晚上被她不由分說地灌一杯難喝的牛奶……這些東西,他曾經覺得自己可以用一切去換,哪怕是生命乃至靈魂的東西,卻突如其來地在十幾年后再次以一種強加的形式落在了他頭上,寇桐卻發現自己竟然尷尬了。大概是因為時過境遷,或者別的什么。他慢慢地抬起手,抱住才剛剛過他下巴的女人……她其實有那么矮么?然后他低下頭,把臉埋在她水果香味的柔軟長發里,有些含糊地說:“對不起?!?/br>對不起——他閉上眼睛,心里想著,可是……你已經死了啊。在距離他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只小老鼠睜著小眼睛,遠遠地看著,大概是動物的本能讓它有些懼怕黃瑾琛,它并不大敢往跟前湊,看了一會,它做出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動作——伸出前爪,在墻角上磨出了一個看不懂什么意思的痕跡,然后跑了。它跑過平庸普通的民房,跑過胡同的垃圾箱,來到了另外一條大街上——這條街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正是咖啡廳前面的那一條——有果凍一樣五彩繽紛又柔軟的馬路,有巧克力做成的路燈和會發光的糖果做成的燈泡。老鼠順著街道鉆進了一個小洞,另一只老鼠在門口等著,它們湊在一起,像是彼此交流了什么信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