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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慢慢朝懸崖邊退去。東風刮過,潑墨般濃密的長發柔韌,如碧波里水草蕩出的漣漪飄搖在風中,滋長著落寞,虛空。我握緊雙手,試圖往前靠一步:「桓、桓雅文……你過來……」桓雅文的雙眼如破碎的星辰,抖落漫天的寒光。他眼中閃過流星的鋒芒,沉淀著盈盈滿滿的淚。我惶恐地往前兩步,又立刻退兩步:「不要、不要,雅文,你跟我走!快,過來,把手給我……」桓雅文開了口:「你叫我雅文?!拐f到這,他臉上劃下兩道淚痕,眼睛卻彎如新月:「你叫我雅文了?!剐θ菁兇?,就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干凈明朗。額上汗珠滑落。我拼命搖頭,幾乎無法出聲:「我不報仇了,我不殺你了,你不要做這種事來嚇我……你過來,快??!……」「溫公子,不要讓哥難過?!够秆盼脑趹已逻呎径?,雙眼凝視著我:「你愿意為他付出一切,那我同樣可以……你屬于他,一直屬于他?!?/br>懸崖巍岑,四下看去,只有無盡荒野。光禿禿的灰褐色巖壁上幾乎沒有什么植物,一座座陡峭小林下,是波濤洶涌的大海。海浪沖擊著暗礁,發出野獸般的嘶鳴。我忽然開始沒命地跑,使上自己全身的力量向他奔去!眼看他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那距離卻似再也碰不到他般地無盡漫長。他說了最后一句話,我溘然跪在地上。「采,你屬于他……而我屬于你?!?/br>桓雅文張開雙臂,就像一只展翅俯沖的雪鷹,墜入大海深淵。「不——」東風翻涌而過,鼓起我的衣裳,灌入我的身體……一種身體被貫穿的感覺。膝蓋與石面碰撞,骨頭幾乎碎裂,血沖破皮膚汨汨流出。桓雅文墜入海中,成為了大海的一滴眼淚。我起身,腳下一蹬,飛離懸崖,攀上峭壁。那個人落下的地方漸漸縮成一個點,一個小小的點。而我,已失去感覺。透過荒涼的云朵,我抬頭凝視著載載的蒼彎。波濤,海浪,狂風。腳下深海碧藍,一望無際,深不見底。但,那是一雙溫柔凝視的眼睛。有什么東西貫穿了我的身體。那是風。我輕輕對自己說。風過,風停,風走。我站在山頂,俯瞰著那一座座暗礁、一波波海浪,那一片深藍海洋,那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碧藍。爹,娘。孩兒終于替你們報仇了。我讓我們的仇人為我自愿丟了性命,還如愿以償地傷透他的心。我站在這里,仿佛可以看到他在對我微笑。我告訴自己,那一片碧藍,其實是一個人的眼睛。那是一雙,溫柔凝視著我的眼睛。……◇◆◇沿著山下來,我到了咸陽。街上人潮熙攘,載歌載舞。家家戶戶門前掛著莒蒲,兒童脖上系著端午索,女子對鏡貼花黃,男子舉酒攙雄黃。河邊龍船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岸邊笙歌四起,燈火明滅。我在城門前逡巡不前,想起很多很多往事。端午節,這該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啊。當時爹爹教了我一首端午的長詩,我僅六歲就將它背下。當著群雄,一向內斂謙虛的爹爹都忍不住對我贊賞有加。娘抱著我,笑容淺淺、眼角彎彎,淚痣在瑩紅火光中閃爍。那時人人都說溫大俠的兒子是個神童,即便達不到父親的武學境界,無法像他那般俠肝義膽,也可以從文出仕。我在眾人的掌聲中得意地笑著,以我娘的話來說就是驕傲得像只小孔雀。而現在,我幾乎快忘記他們的樣子了。我慢慢磨進咸陽,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上像綁了重石般幾乎無法抬起。別人在看我的時候,我會忍不住垂下頭。最后我蹲在岸邊,見旁邊的小孩吃著雞rou粽,滿嘴香油,味道似乎很不錯。我抿了抿唇,抱住膝蓋看著他們。一個小女孩看到我,眨眨眼睛跑過來,放了個粽子在我手里:「哥哥,這個是給你的?!?/br>我怔了怔,握緊粽子微笑道:「謝謝你?!刽兆拥臏囟葌魅胧种?,香味四溢。那小女孩有些害羞地摸著衣角說:「哥哥真漂亮,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br>我未來得及回話,就有一雙大手抓住小女孩的手。抬頭一看,是個中年男子。他拉著小女孩走遠,邊走邊責備:「因因,你怎么隨便和這些小混混說話?爹娘擔心死你了!」看著他們走遠,看著一高一矮的身影,我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海邊的小屋、金色的沙灘,還有沙灘上牽著手的影子。就在前兩個月,天還有些涼。我坐在小院里,桓雅文又跑來找我瞎侃。提到過端午,他笑得頗溫柔,柔得就像春雪,稍碰便會化去。當時他披了一件白色長衫,有些隨意,卻依然清遠高貴。他說,溫公子,端午的時候京師有很多好玩的游行,我帶你去可好?我使勁搖頭,兇巴巴地說我沒那個閑情逸致。桓雅文笑了。他說,你要愿意,在這小院子里過也不錯。買幾個粽子,系幾條端午繩,你、我、九靈,三人一起過。我晃晃腦袋,在岸邊坐下,打開荷葉包,狗啃骨頭似的大口大口咬,挺窩囊的。吃到一半,抬頭看到遠方郁郁蔥蔥的山林以及半山腰上深棕色的曠野,我嘴巴一扁,用袖子使力擦眼睛,又繼續啃。粽子很快就吃完了。我把葉子裹緊,站起來,剛回頭便看到有東西迎面擊來——我翻起手臂,一掌將那東西彈回去。短暫的寧靜后,周圍的人一哄而散。我握緊手中的粽葉大聲道:「什么人?出來!」沒想到還真有人乖乖走出來了,是一個年輕男子。手腕纏著黑色布條,容貌清秀,雙眼若星,嘴唇無甚血色。此人內功不弱,不敢小覷。我往后退幾步,擺好雙手備戰,格外小心。男子朝我走來,神情淡然:「溫公子,請你跟我走一趟?!刮姨岣咭袅浚骸改悴灰^來!先告訴我你是什么人?」那男子答:「天涯?!?/br>天涯,天涯?那個傳聞中的天下第一毒師,天涯?我大驚:「毒公子,天涯?」天涯道:「是。請溫公子務必同我回去一趟?!?/br>我整眉:「倘若我不走呢?」天涯拿出一支黑色長針,針根鑲了一朵黑梅,絢爛綻放、暗流波光,像狐仙般妖異。天涯道:「墨梅銀針上的毒,天下只三人有解藥?!?/br>我心中一凜,剛才他扔向我的該不會就是這玩意?我岔開話題:「你怎么知道我是誰?」天涯道:「像你這般長相的人不多,而且你會的第七式。這一式只防守,不進攻,基本上不會受傷?!刮艺f:「那萬一認錯人,豈不錯殺無辜?」天涯從懷中拿出一個畫卷朝我扔過來:「一模一樣,不會認錯?!刮姨饋斫幼?,將畫卷展開,頓時啞然。畫中的少年呈躺臥之姿,一手挽著青絲,一手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