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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病了,早上……”她話未說完,想到早上薛陳瑜冰冷的手指,的確像是病了。 薛陳瑞聽出她的急切,心下也有幾分欣慰,語氣便更加溫潤了些:“也不是大病,就是受了風寒,休息一下就好,晚上我讓張嬸兒多做幾個菜,亓姑娘也過來……”見她想拒絕,趕緊補了一句,“我哥說一起吃個飯?!?/br> 亓司羽便點頭應了,折身回屋,卻更加心煩,想到從前亓子儀生病時最愛吃瓜子糖,他總說吃了瓜子糖,病很快就好了。 而且,她還記得那日吃冰糖葫蘆,他雖然沒什么表情變化,但亓司羽確定,他是喜歡吃糖的。 亓司羽騎馬進了城,買了一大包瓜子糖,又特意去那天那條路買了兩串冰糖葫蘆,還沒出城,遇見一個小乞丐對著她手里的糖葫蘆直流口水,亓司羽一時心軟,遞了一串出去。 等回了小院,又不好意思將東西送出去了,思慮再三,決定去爬薛陳瑜的窗。 亓司羽在外面聽到屋內那人均勻的呼吸聲,于是躡手躡腳地翻窗進了屋,將糖放在桌子上,又趕緊溜了出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簡直就是——做賊心虛。 她是真的心虛,所以從始至終沒敢掃一眼床上,若是看了,她可能就不是心虛了。 薛陳瑜的耳力極好,窗欞處有聲響時他就醒了,只是心下納罕,才會裝了熟睡的樣子,結果發現進來的卻是亓司羽,雖不知道她要做何,他卻仍然繼續裝著。 等瞧著人跳窗離開,薛陳瑜才起身走到桌旁,望著桌子上的瓜子糖并一串糖葫蘆,還未吃,心里已經泛起了甜。 他捂著半張臉大大地勾起了嘴角,縱然她沒了小時候的記憶,卻依然記得要對他好,真是……太好了。 “哥,”薛陳瑞推門進屋時有點慌張,“剛才是不是有……” 聲音戛然而止,薛陳瑞愣愣地將目光停在薛陳瑜微彎的眉眼上,這下刺激大了,他下意思就想沖上去,又瑟縮著不敢動彈,生怕他一動,就會刺破這美好的夢境——打他見到這個哥哥起,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他這般真心實意的笑。 薛陳瑜已經發現了他,但卻并沒有急著收起笑容,反而開心地跟他展示自己收到的東西:“她給我的?!?/br> 簡直就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兄弟倆有生之年沒這么幼稚過,薛陳瑞更甚,傻傻愣愣地問:“……嫂子跳窗送的?” “嗯?!毖﹃愯ぱ劢敲忌胰菈翰蛔〉南矏?,“送的糖?!?/br> 她既然知道他喜歡吃糖。 薛陳瑞也跟著笑起來,笑得眼睛里都蒙上一層水霧,“哥,等洛伯伯的壽宴完了,我就馬上去龍島?!?/br> ———— 薛陳瑞很小的時候,一直是長老們帶大的! 阿娘常年不在家中,即使偶爾回來,也是唉聲嘆氣,阿爹也是,終日看不見一個笑容。 長老們說,是因為阿爹阿娘把哥哥弄丟了,所以他們很自責。從那個時候起,小薛陳瑞就知道了,他要多笑笑,這樣……阿爹阿娘才能短暫的獲得救贖。 小薛陳瑞五歲那年,有一次阿娘從外面回來時帶著一身酒味,他撲進阿娘懷中,阿娘便抱著他一聲一聲喚“阿瑜、阿瑜”,小薛陳瑞聽得心都揪起來的痛。 后來,阿娘便不怎么見他了。 長老們說,是因為見到他就會想起失落在外的長子,所以不敢見。 小薛陳瑞并不懂這些,他只知道,阿爹阿娘好像更喜歡哥哥,不喜歡自己。 春去秋來,小薛陳瑞終于長到了八歲,他努力學劍,學琴棋書畫,學一切能學的東西,長老們都夸他聰明能干,說他未來一定可以帶領薛家更上一層樓,他高興得不行,跑去找阿爹,管家卻告訴他,“主子跟夫人終于探聽到了大公子的消息,他們去接大公子了?!?/br> 后來,一起回來的……果然是一家三口——狼狽的阿爹阿娘,以及他們滿是傷痕的兒子。 小薛陳瑞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多傷的人,從頭到腳,每一寸肌膚都是累累傷痕,老舊的傷疤凸起,新的傷痕則浸出鮮紅,有一絲一絲的黑氣從腐爛的傷口處留出,最后纏繞在他身周。 小薛陳瑞有點害怕,那樣子一點兒都不像人,簡直,就似書中厲鬼的模樣。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整個薛家都在圍著他打轉,阿爹阿娘更是見不到了,他們將全部的精力都給了薛陳瑜,從前萬眾矚目的薛家少爺,終于淪落成了無人注意的小可憐蟲。 他練劍五年,方有小成。 那個人只用了一年。 他狂練琴棋書畫六年,終于得到長老們的夸贊。 那個人只譜了一首曲,畫了一幅畫,就名揚天下。 不管怎么看,薛家的大公子都是前途無量。 小薛陳瑞常常想,如果這個哥哥從來不曾回來過呢?是不是阿爹阿娘就放棄了,全心全意的只對自己好了。 可——他畢竟回來了。 直到十二歲那年,薛陳瑜突然打傷了守著他的門人,發了瘋似地沖出了薛家,等他再回來時,就徹底的魔怔了。 小薛陳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經歷了什么,但他心里卻生出了隱隱的快感,多好,阿爹阿娘的好兒子從今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了,他們將會再一次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 可是并沒有,阿爹阿娘還是只看得見生病的哥哥。 小薛陳瑞好難過,終于,在某天夜里,他第一次偷了長老的酒喝。 喝醉了,他提著劍去找那人。 薛陳瑞記得很清楚,那天夜里,夜色很好,一彎鉤月,三兩點星辰。薛陳瑜就站在庭院里,靜靜望著夜空。 他的模樣很糟糕,臉頰和眼窩凹陷,長發隨意散著,就連衣服也沒穿好,松松垮垮露出半邊同樣消瘦的肩,整個人形銷骨立,加之周身黑氣繚繞,活脫脫一只懸絲傀儡。 他明明聽聞薛陳瑞的到來,卻沒有任何反應,搞得小薛陳瑞心里犯怵,但他今日畢竟喝了酒,長久的壓抑很快就將那點恐懼壓了下去。 小薛陳瑞問薛陳瑜:“你在干什么?” 沒人回答。 小薛陳瑞有些惱,耐著性子繼續問:“你是不是很得意?” 還是沒人回答。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劍法比我好又怎樣?琴棋書畫厲害又如何?你還不是瘋了,你就是一個不會說話不會笑的怪物,你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想活著,對吧?” 小薛陳瑜終于低頭直視向他,目光清清冷冷,然后,薛陳瑞聽見他更加清冷的聲音,他說:“是?!?/br> 小薛陳瑞哈哈大笑,笑得眼淚四溢,何其可笑,自己心心念念的,卻是他毫不在意的…… 小薛陳瑞笑得肚子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