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一樣，忙得不可開交。如果這是家私人診所，他應當不可能在今天就見到斯圖醫生，而如果這是一家多人診所，他們就很可能給他安排一個剛畢業的醫生。艾倫不可能容忍這一點——像他這個身份的人，他需要一個襯得上他身份的心理醫生。

在艾倫準備掛掉電話時，那邊傳來前臺的聲音：“您好，這里是斯圖心理診所，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

既然電話已經接通，艾倫也就打算碰碰運氣：“我想預約斯圖醫生的心理診療，時間是今天。我之前沒有去過你們那里?！?/br>
“先生，非常抱歉，斯圖醫生的預約已經排到了下周日，”前臺禮貌地說，“如果您是第一次來的話，您的時間可能還要往后排一點?！?/br>
艾倫用手按住跳痛的太陽xue，好吧，他準備草草說句再見就掛掉電話回事務所加班——回到該死的案子里是目前唯一的解壓方式。

此時，電話機那頭的前臺說了一句：“您稍等”。

隨后，艾倫就聽到電話被放下的聲音——看起來那邊有人叫走了前臺——艾倫拿著電話，皺起眉頭。一個律師永遠不喜歡別人耽誤他的時間。

就在艾倫又一次準備掛掉電話時，前臺的聲音出現在電話中。

“先生您好，剛剛有一名預約者打電話來取消了上午的診療。如果您現在能夠過來，我們可以幫您安排十點至十二點的診療?！?/br>
“可以，我十點可以達到?！卑瑐惪纯词直?，說。

“可以詢問一下您的姓名嗎？”

“艾倫·懷特?！?/br>
“您的聯系電話就是這個手機嗎？”

“是的?！?/br>
“好的，已經幫您預約，待會見?！?/br>
“待會見?！?/br>
艾倫掛了電話，打開車門，坐進車里。

周六的路況并不好，不過艾倫總算在九點五十三分來到了斯圖心理診所。

斯圖心理診所位于一棟商務樓的四十六層，占據整整一層的空間。

電梯門一打開，艾倫就看到右側的診所前臺——空間設計簡潔并令人感到舒適，顏色以藍和白為主。

艾倫走過去。前臺的卷發女人沖他微笑：“您好?！?/br>
“我是剛剛預約過十點診療的艾倫·懷特?！?/br>
“您好，懷特先生。請您稍等?！鼻芭_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對那頭說了幾句。

她掛了電話，轉向艾倫，“懷特先生，斯圖醫生的助理愛麗絲小姐會帶您進去?！?/br>
“好的?！?/br>
過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穿著套裝的年輕女孩從里面走出來——她看起來和前臺一樣干練并整潔。

“您好，懷特先生。我是愛麗絲，斯圖先生的助理。請您這邊請，斯圖醫生在里面等您?！?/br>
“好的?！卑瑐惢卮?。

年輕女孩給他的感覺不錯——實際上直到現在艾倫的感覺都還不錯，他見到的兩位女性就算到了律師事務所也不遜色，穿著得體，大方并有禮貌。

“這家診所只有一個醫生？”在色彩簡潔且平和的走廊前行時，艾倫問身邊的愛麗絲。

“是的，這是斯圖先生的私人診所。他擁有四名私人助理，我是其中的一員?！?/br>
“整整一層樓的私人診所？”

“很多人都會像您一樣提出這個問題。整整一層樓是因為我們擁有不同類型的診室，包括音樂診室、氣味診室等。這些診室都由斯圖先生參與設計。在初診之后，您可以選擇您喜歡的任何診室——當然，您也可以結合斯圖醫生對您的建議?！?/br>
“這兒不用填個人資料？”艾倫問——當一個陌生人走到律師事務所，前臺會把世界上所有的問題都問上一遍。

“您的資料只有斯圖先生才就接觸的到。我們尊重所有來訪者的隱私?！睈埯惤z對懷特笑了笑，“無論是您的年齡還是職業?！?/br>
艾倫禮貌性地對愛麗絲笑笑——直到現在艾倫的感覺都還不錯。

愛麗絲在一扇木門前停下腳步：“斯圖醫生在里面等您。如果您有任何其他的需求，需要水或者飲料，我就在外面，您可以隨時叫我?！?/br>
愛麗絲幫艾倫推開門——艾倫走進去——他身后的愛麗絲把門關上。

直到現在艾倫的感覺都還不錯。

他踩在非常高檔的地毯上——他能夠感受得到質感——落地窗下是一片公園，陽光照進房間，這讓他有一種解脫的舒暢。

事實上，直到見到理查·斯圖之前他的感覺都很不錯。

相當不錯。

在某一秒，他注意到理查·斯圖。

理查的椅子轉了過來——他看著艾倫，微笑。

艾倫即刻愣在那里——他感到太陽xue痛得要命。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胡子沒有刮干凈的家伙懶洋洋地靠在那兒，他穿著花襯衫，把腳架在凳子上——他的襯衫扣子解開了三顆，艾倫竟然看到了他胸前粗俗的紋身。

“哦，艾倫，”理查動動眉毛，“歡迎來到我的診所。我們聊聊什么？你的性生活？”

律師的反應能力在這個瞬間發揮了作用——艾倫感覺自己被耍了——像他還是一個助理律師時常發生的那樣。

十多年前的事。

艾倫輕微地皺了皺眉頭——不良好的回憶都應該被扔出大腦，被扔得遠遠的。誰記得他是個助理律師時候的事？他們現在提到艾倫·懷特先生時只是說他是一個什么案子都能贏的金牌律師。沒人記得他給人打雜的那會兒——艾倫自己也不記得那些睡在檔案室的陳年破事。

艾倫面無表情地打量理查，從上到下，目光尖銳，他像在打量一堆不知道怎么處理才好的廚余垃圾——律師先生真的很少做飯。

花襯衫，臟臟的牛仔褲——這個醫生看起來像夏威夷的垃圾桶里撿出來的，他看上去就充滿令人過敏的熱帶花朵的花粉味、隔夜的雞尾酒味，濃烈而熱情的香水味。實際上，艾倫什么都沒有聞到，但他竟然就這么硬生生地想象了出來——好像他現在聞得到或者他曾經聞到過——艾倫依舊看著理查，隨后一些新的味道陸續從他的腦海中冒出來：穿久了的皮料味、小學生般的洗衣粉香味、濕漉漉的汗水味、雄性的荷爾蒙味……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這里的空氣中只充斥著天竺葵精油的香氣，但不知為何艾倫就是聯想到一堆亂七八糟的——他的大腦大概真的在高壓下出了問題。

艾倫依舊微微地皺著眉頭，他盯著那件花襯衫，也盯著理查胸口的紋身——如果不是這位心理醫生的品味真真正正地令人堪憂，就是他在耍他。

真愉快，艾倫想，他看向窗外。太陽天，周末，庭外和解沒戲，委托人還在撒謊，對手是老情人——他早應該回事務所加班，去卷宗里找到他解脫的方式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