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許多張西兮“孰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的面孔，他不禁自慚形穢，雖然他其實也是一個漂亮男孩。

從此他給自己一個這樣的定位：做一個相貌平平才華橫溢可以用內在打敗高富帥的人。

他回到寢室，躺在床上，打開手機，回看丁木為他拍的那兩張照片。

他把“望風懷想”的那張取名為“望天的日子遠，入地的日子近”，把“低頭淺笑”的那張取名為“旋拂輕容寫洛神，須知淺笑是深顰”。

“可是洛神是個女子??？！”他在心里這樣問自己。

但他馬上就給了自己答案：藝術是可以超越性別的。

“愛情應該和藝術一樣吧？”

想著想著，他笑了，眼里放出紅潤的光芒。

第11章你有對象嗎

“特別喜歡吃麻辣燙里的胡蘿卜?！睆埼髻鈯A起一片胡蘿卜，以一個孩子的音色說。

他面前的麻辣燙正轟轟烈烈地冒著熱氣，他對面的肖夏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麻辣燙。他吃膩了學校食堂的飯菜，便多走幾步來到這家麻辣燙館吃午餐，肖夏比他先來到這里，他們是偶然相遇的。

他看他一個人坐一張桌，便選擇和他同桌，坐在他對面。

“給你?！毙は陌炎约和肜锏膸灼}卜夾到張西兮眼前。

張西兮看著他的手，他的手紅潤而細瘦。

“你不嫌棄我吧？”肖夏問。

“不嫌棄，你不喜歡吃嗎？”張西兮有點害羞，害羞中蕩漾著幾分快樂。

他喜歡別的人把他當香餑餑，更喜歡特別的人把他當香餑餑。

“喜歡，但你不是特別喜歡嘛！”肖夏把重音放在了“特別”上，輕輕把胡蘿卜放在了張西兮碗里。

張西兮夾起一片肖夏給的胡蘿卜，放在嘴里，細嚼慢咽，覺得特別甜，也許是因為胡蘿卜本來就甜。

“和你在一起應該是件幸福的事吧？”張西兮笑瞇瞇地問，長睫毛和長眼皮幫助他像一只調皮的貓咪。

“為什么這樣說呢？”肖夏溫文爾雅地問。

他是個慘綠少年，并不拈花惹草，花和草卻如蜂和蝶般，飛向他。

“你這么體貼?！睆埼髻夂?欲吐地凝視著他。

在肖夏面前，他總是心香一瓣。

“哈哈?！睔g笑間，肖夏點燃了一支煙。

他吞云吐霧的樣子等于他欲求不滿的樣子，貪婪復貪婪，讓人想他的吻是否也如這般貪婪，被他吸進去又吐出來的煙氣好像是他可以看得到的呼吸。他喜歡他的呼吸。

“你有對象嗎？”張西兮是博弈時的眼神。

雖然他在揣無從口中得知過他有對象，但揣無從喜歡信口雌黃??！在他心中一直存在他是單身的可能。

“……沒有?！毙は倪t疑了一會兒說。

“真假??？”張西兮的喜悅隱約從他的眉眼流淌出來。

“真的唄！”肖夏柔軟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個人的距離不過是一張餐桌的寬度，他看著張西兮，卻像看著一朵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荷花。肖夏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是女孩。

“不相信，你這么有魅力的人?！睆埼髻庀裁夹ρ?，笑眼中流露出幾分覬覦。

“請別說一個不被喜歡的人喜歡的人有魅力?！毙は纳袂檎J真，這認真增加了話語的可信度。

他不是和蔣妮在一起嗎？不是一周有一次云雨嗎？

是蔣妮不再喜歡他了，還是他根本沒喜歡過蔣妮？

他是沒有愛情，還可以有性的男人，換句話說，就是愛不上對方，還可以愛上性生活的男人。

張西兮為他的話沉默了片刻。

“你到底有沒有對象？”他繼續問，繼續是博弈時的眼神。

“……沒有?！彼^續遲疑，繼續對他說謊。

他為什么對他說謊呢？

因為擔心透露有對象會削弱自己招蜂引蝶的能力？

因為在初三時因為不懂得隱瞞戀情被班主任聯合家長棒打鴛鴦？

他相信了他，他愿意相信他。

“你和丁木是不是有事兒??？你課間老往她那兒跑?！毙は拿菜圃谟幸忾_辟話題。

“我往她那兒跑，因為她的座位離你的座位很近?！睆埼髻庑睦锵胫@個主要原因，嘴里卻說：“哦，因為我在和她學習吉他?！?/br>
多么凄美的言不由衷??！

“你不會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怎么可能，男生喜歡女生并不需要什么掩飾，天經地義的事，為什么要戴著一副面具呢？不像男生……”張西兮的臉上有淡淡的欲言又止的憂傷。

“不像男生什么？”肖夏低著頭，手中的筷子停在空中，眼睛向上看著他。

“不像男生喜歡男生?！彼目慕O絆地說，磕磕絆絆里有濃密的情懷。

“哈哈，男生怎么能喜歡男生呢！男生喜歡男生不是變態嘛！”他不知道他的話重重地傷了他的心。

他不想去辯駁，言語有時蒼白無力，都不如一個眼神，所以，此刻他困惑又有些失望地看著他。

“吉他學得怎么樣了？”肖夏隱約發現了他神情的不美妙，便轉移著他的注意力。

“可以彈一些簡單的和弦了，如果煞費苦心，估計可以創作出簡單的歌曲了?！睆埼髻夤幌駛€孩子，此刻，他的臉是人間四月天。

“不錯啊，小伙子?！?/br>
他喜歡別的人叫他小伙子，更喜歡特別的人叫他小伙子。他覺得“小伙子”里藏著陽光，青春，荷爾蒙，還有欣欣向榮。

“為什么想學習吉他了呢？”肖夏接著說。

“因為可以多一種抒情方式?！睆埼髻馄届o如水，平靜如水的樣子吸引人去追溯他的過去。

“你哪里來那么多情？”肖夏搖頭晃腦地笑著問。

他的笑有點大，露出了上下兩排米白齊整的牙；他的笑有點卡，在他面前紋絲不動逗留了好幾秒才離開。

“孤獨，精神上的富庶都是孤獨逼出來?！睆埼髻庑χf。

他有時會笑著說傷感的真心話，以防真心話過于傷感。

“你孤獨？”

“我注定孤獨?！彪m然他這樣說，但他心中想的那出幸福的戲，永不謝幕。

他還是相信有這么一個人，一起下廚房，一起冬吃蘿卜夏吃姜，一起只聞花香不談悲喜，一起相擁著靈魂上床。

“為什么？”

“女媧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