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

那之后的幾天，我完全不想理會阿落，盡管我知道他的經歷讓他很難去相信一個人，但看到他不信任的眼神，依舊會讓我感覺到刺痛。

阿落對于人的感覺一向很是敏感，大概也是察覺到了我的變化，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都避開我。然而，每次看到他避開我，我就更加生氣了。

但是看到他一個人，我又還是會心疼。你說這世上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個人，怎么就那么難伺候呢。

我們在同一個軍隊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總會是遇見的，我做不到對他無動于衷，卻又總是能看見他避開我的眼光，只能一個人郁悶。

然而更讓人不高興的是，他與二軍士兵的關系都比我要好。后來也實在是忍不下了。將他拉走，想與他說清楚。他這人也就是這樣了，什么事都需要人說清楚。

我告訴他，我追過來最初就只是為了追逐一個人，關于我之前在寧國的事情，我也與黎月說過，她也不是毫不知情。他一愣，鄭重地的行禮道歉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么禮貌的樣子。

只是接下來，他就纏著我問，我追的人是誰。眼睛里都閃著光，躲開他靠過來的身體，直接向前走，還能感受到他眼光聚集在背后的熱感。

后來終于找到了間諜，阿落知道誤會了我，更加不好意思，我當然也不會借題發揮。像阿落這樣看似冷漠實際上內心很是溫柔的人，對他好才會讓他更愧疚，也更難以拒絕。

天冷的時候，我上山在溫泉里洗完澡，待在山上的梧桐樹下坐了很長時間，我也不知道到底在思考什么，只是覺得安靜而美好。葉子紛飛，整座山上，鋪成一條金黃色的路，天色漸暗，余霞仍未消，而夜的涼卻已先至。

突然聽到背后一陣腳步聲，轉過身，阿落就將他的衣服遞給我，這要是之前，怕是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估計是剛洗完澡，他身上還帶著潮/濕的暖意，他直接坐在我旁邊的大石塊上，腿擺出極其閑適的樣子，手上拿起一個酒壺，對著嘴仰頭喝下。那是我們喝的最開心的一次，沒有任何的提防，沒有訓練，只是兩個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豪爽而愜意。

那之后，阿落像是總算放下了戒心，也開始找我商量各種事情，他喜歡吃我做的水煮魚，總喜歡賴在我這里。對于這個變化，我也是很滿意的。等他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一個開始。

聽到塢城出事的時候，我和阿落還在商量著給二軍加餐的事情。哪里知道，沒過多久，我們的計劃就泡了湯。

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還是振奮著要去打退敵人，只是隨著阿落臉色的嚴峻，所有人也都冷靜了下來。這一場戰爭打起來，我們只弱不強。而我們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給后來的將士鋪路。

這一點，隨著距離塢城越來越近的時候，大家也都對此有了認識。只是沒有一個人害怕，所有的人休息的時候，盡情的大笑，仿佛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就在這里了。

經過連城的時候，我和阿落都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息，我和將士們走過的時候，正好有一隊人走過，他們身上完全沒有一點活人的感覺，只是我們忙著趕路，完全沒有理會。

我們即將到達塢城，到達那里之后，我們將迎來一次大型的赴死。這天晚上，阿落難得溫和的讓趕了這么多天路的將士們早早地集體坐下休息，打獵后聚在一起燒rou，大家笑著坐在一起，說著如果這次能夠活下來，大家想做些什么。

有些人說，就希望戰爭結束，回家結婚生子，到時候告訴我兒子，他老子是黎國最強的兵。宋牧說他想回去做個小官，光宗耀祖。說完羞澀的撓了撓頭，嘿嘿的傻笑著，周圍的人也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大笑著舉起酒。

阿落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難得溫和的說，等你們回去，都依你們，所以，都別慫到了回不來啊。我默默的將加了醒酒藥的酒仰起頭喝下去，參與這難得的歡愉。

在大家都說出了自己的愿望之后，他們開始好奇阿落的愿望。

一個大漢粗聲說，我們可都說完了，將軍你的愿望是什么？我猜將軍你一看就是要什么就有啥的，跟我們這些粗人看起來就不一樣，等戰爭結束，你先要啥？

我也很好奇，他會干什么？從我遇見他開始，他從未開口要過什么？

那時他溫和的一笑，眼里閃過一絲落寞，他說希望到時候游山玩水，四處游蕩。

大家笑著說他有閑心，又問他什么時候娶妻。

他大笑著，笑得前仰后合，大聲回答說，那也要看誰能受得了我的脾氣，能管得住我。

其他人哄笑著說，原來將軍就是個妻管嚴啊。

仿佛只是他們只是參加一場平常的聚會，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我終于明白，軍/人是什么，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無法拒絕軍/隊。

塢城的戰爭已經不能只用慘烈來形容了。賽前阿落站在所有人面前，大聲喊著，軍/人，生來就是為了沖鋒陷陣，他們生來就勢不可擋，我們是黎國最強的隊伍，所以除了我們自己人，我們誰都不能輸。除了勝利，我不接受任何結果，除非，你們全都活著。

戰場上橫飛的殘肢，溫熱的鮮血濺到臉上，身上早已被汗水和鮮血浸/濕，身體仿佛已經感受不到疼痛，神經緊繃到了疼痛，沒有在乎自己的生死，只知道一味的重復著相同的動作，殺敵、前進，沒時間管倒下的同伴，因為根本沒時間回頭，當敵人的大刀，迎向我們，除了前進，我們也別無選擇，塢城，已經不可以再輸了。

阿落領著將士們前進，走在最前面，殺出一天血路，我跟在他側身后，看著他的背影，明明是從不長rou的瘦弱身體，卻給人以怎么都打不倒的感覺。

的確是打不倒，我還記得他在迷惘之境的時候，我站在一旁看著他戰斗，那時他并沒有注意到我，他拼命的沖過去，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慢慢的站起來，繼續沖上去。那時，我也是看著他的背影，孤注一擲的，永不會倒下的。

我們將敵軍從第三道防線趕到了第一道防線的地方，而代價卻是二軍帶來的五萬人幾乎全乎覆亡。

這場戰爭我們一路打過去，打了三天，這三天里，我們幾乎沒有休息過，直到將蠻族軍隊打的退回到他們的地方，直到他們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直到轉過身，看到地上遍地的尸體堆積在一起，已經完全分不清自己人和敵人。

第40章洛音璃（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