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5
。好散。腳尖碰到隨手扔在地上的韓江給他的袋子,里面有一個厚厚的瓦楞紙盒,抽出來才發現是本手工定制的相冊。楊興翻了翻。有些是攝影展視頻上出現過的他和楊閱的合影副片,有些則是自己的特寫,想來是攝影展淘汰下來的。黏貼得完全沒有章法,亦不規整,還隨意地跳頁。翻到最后,潦草地寫了一行話。——愛還是嬰兒,我不想說出這句話,好讓他繼續生長,到完全長大。楊興皺起眉頭,反復讀了幾遍。合上相冊,他意外地發現封底還有兩個字,“熱寂”。原來這相冊本是應該從后往前翻的。他用手輕輕摩挲著牛皮紙的質感,無言地揣測著相冊的標題。“爸爸,這上面寫得什么呀?”一直探著腦袋旁觀著相冊的楊閱輕輕問著。“就是......”楊興停頓住,欲辨已忘言。他跳起來,開始滿屋子翻找。一開始還一點一點地,到后來就干脆把書架上的東西都胡亂撥了下來。沒有。楊興頹然地發現,對比起岳勝,自己卻連一張岳勝的照片也沒有。到了最后,闔家上下唯一能找到的,竟只是當初引爆自己大發雷霆的雜志封面。故意涂抹著泥污的裸體蛙人,眼睛隱在潛水鏡后靜靜地看著他。楊興慢慢坐倒在一片狼藉的書和雜物堆中,跟蛙人對視著,良久良久,再也挪不開視線。最好不相見,最好不相伴。不知道是不是全球變暖的關系,深秋的盡頭,氣溫反而出現了回升。街上的人群紛紛喜滋滋地穿著輕薄,女博士也不例外。她換了個發型,齊劉海的蓬松卷發,配棉布長裙小毛衣,加一個牛津包,簡直是身體力行地“森”著。楊興對流行完全一竅不通,聽到對方的自我解嘲,也依然木木地給不出任何反應。“森林的森嗎?”王婧笑了:“不,是森然的森?!?/br>她今天多少有些刻意打扮,心情是糾結的。楊興冰箱上的那張紙條一直訂在她意識中,揮之不去。假如沒有競爭對手出現,面前的這個男人她還沒現在這么上心。有其他人虎視眈眈,就忽然多出了危機意識。楊興對看電影沒太大興趣,人一挨著軟椅,暖氣哄上來,一直睡到散場被推醒了還茫然四顧。出來取了車,女博士一路上都沒說話,他內疚之余竟然有一些輕松。出于禮貌,歉還是要道的,至于下文,就聽之任之吧。抱著這種想法,他尋思著措辭。沒想到,車到樓下,停在路燈照不見的暗處,王婧轉過頭來,態度認真地攤牌了。“我做過mastey,現在有一邊是再造的?!?/br>楊興再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內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震驚不已。“本來不想這么快告訴你,但是相處下來覺得你人不錯,不知不覺地打算認真起來了?!蓖蹑何⑿α艘幌?,吸了口氣:“我知道你有其他愛人,但是不知道你為什么還答應來相親。你的年齡閱歷和職業,讓我覺得你,應該不會象別人那么歧視我。對吧?”楊興嚴肅地點頭:“當然?!?/br>“雖然做了手術,但不排除十幾二十年后復發的可能性,老實說我自己根本沒什么,早就認命了。結婚,不過是為了給父母一個交代?!?/br>“他們不知道嗎?”王婧搖搖頭:“我不想他們擔心?!?/br>楊興忍不住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女性來。一個人在外面把乳癌的檢查和手術獨力承擔下來,需要怎樣的毅力和勇氣,他肅然起敬。“如果他們知道我隨時會在他們前面走掉,那生活對他們來說,還能有什么質量?”王婧象談著別人的事情一樣淡然冷靜:“他們反正替不了我?!?/br>楊興皺起眉頭:“你太悲觀了?!?/br>“不,正相反。我很樂觀。起碼我還在嘗試,象一個正常女人一樣去相親,去走進婚姻。我的義乳做得手感還不錯,你不信可以摸摸看?!?/br>楊興還沒反應過來,手掌已被突然抓起按在一個柔軟的胸口上,他觸電一樣地用力抽了回來。王婧也不介意:“我告訴你,一是不想生活在謊言里,二是你有知情權。象我這種情況,請你相信,我會很認真地對待婚姻和生活,對待楊閱,對待你。你離過婚,有過一段那樣的經歷,現在有楊閱,我覺得,同樣受過傷痛的人,反而可以更加理解對方。你有房我有車,我年薪雖然沒你高,但空余時間不少,可以保證你在事業上全力以赴?!?/br>楊興臉頰的輪廓慢慢硬了起來。原來生活在你身上劃過的每一條痕,都是可以數出來等價計算的,一條抵一條。缺點和優點相互抵消,硬件和軟件彼此扣除,剩下的四舍五入,就是你是否值得落槌的沽價。很現實。亦很殘酷。王婧在他的沉默中點了點頭:“你當然有思考和選擇的權利。我只想說一點,我不需要同情,只需要答復?!?/br>楊興下了車,看著揚長而去的尾燈僵站了半晌,手掌還殘留著異樣的觸覺。夜風暖暖襲來,他居然就這么莫名其妙地硬了。那天晚上他輾轉難眠,實在躺不住了,爬起來掙扎了半天,還是把那本雜志翻出,第一次對著蛙人擼了個盡興。這才是他熟知的人生。世上哪來什么愛情。愛情即使是個嬰兒,也早在襁褓中就被掐死或遺棄。所以它純潔無邪,可以象天使般裸/露著孱弱的下/體,并忽閃著金色的羽翅。楊興癱軟又無緒地抽著煙,想起跟岳勝一道坐火車去體檢,車廂平穩地晃動著,對方的眼睛全程注視著自己,濕漉漉得,無法回避。天快亮的時候,他終于抄起了手機。“你定個時間吧?!逼聊簧系淖衷诤诎抵兄鹱诛@示,映著他白滲滲的臉。“一起去民政局?!?/br>點了發送后,楊興重重地扔掉了手機。“爸?!?/br>耳邊好像有人這么熟稔地輕輕呼喚著。雙手深深插入發中的楊興卻很清楚,這不過只是他內心深處的幻聽而已。不奇怪,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把那個人那么用力地推了出去,也一定會因為反作用力,讓自己深深墮入海底。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他想,如此大家都走上了正軌。象兩個本不該交錯的漩渦,又能重新繞著自己圈子,順水而去,漸行漸遠。彼此孤立,狀態永存。這才是真正的熱寂。然后,嚴冬一夜而臨。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