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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臭氣熏天的牢房里勸解成功的先例么?”看著何靈雨微微一愣后,似乎是略有遲疑地搖搖頭,秋笙擺擺手下了結論,“他們頭兒都跟老鼠雙宿雙飛再投胎去了,西洋人的地盤又在千里萬里之外,不投降的就地處死算完,降了便好吃好喝伺候著,浪費這個人力物力都關在這兒是做什么?還有那些被豐青關進來反省自我的自己人,這幾天也該想明白了,都各自回軍里效力去吧,讓婆婆歇歇吧快,她都多大歲數了?!?/br>說完他聞聲側頭,正好看到那老婆婆推著裝滿食物的小車步履蹣跚地走過來,長嘆一聲道:“帶到蘇萬越那兒去,叫他好生伺候供養著,一把年紀的怪不容易?!?/br>何靈雨點點頭,抬起眉眼便正好與倚在門框上的楚翛看了個對眼,湊到秋笙面前去,低聲問道:“你打算如何?”“打算?”秋笙微微皺著眉轉過頭來,抬眼看看斜倚在門邊的楚翛,神情全無何靈雨想象中的猶豫不決,反倒是平添了些許篤定安寧,兩人遙遙相視而笑,只聽這人再確切不過地說,“那位子他千方百計想得到,而我則是窮盡手段想逃避,這還有何打算?拱手讓給他便是?!?/br>何靈雨一驚:“楚公子勸說過你了?”“倒也不是他來勸我,是很多年的一個故人借他的口,說了她自己想說的話罷了,我權當是這人在替我開脫解放,何樂而不為?”秋笙一面笑,一面揮手叫來了韓建華,指了指牢房里那具散發著劇烈臭味的尸體道,“我本無意取他的性命,既然選擇這種方式了結,便隨他去,燒了海葬較為妥當,就這么辦?!?/br>說完,他又凝神注視了牢房片刻,突然一拍大腿道,“那老鼠可不能就這么暴尸荒野,這兄弟純粹是個臨時倒霉被拉來陪葬的可憐貨色,可不能就不理不睬任其滅,回頭在海邊那風景開闊的好地方挖個墳給它安生葬下去,簡直荒唐,它招誰惹誰了不曾?”韓建華目瞪口呆地聽完了,正要捋順了舌頭開始反駁,便被何靈雨輕輕扯住了袖子,回頭,見她飛快打出一串手勢,當即答應得極為痛快地跑出去了。“你同他講什么了?”秋笙脫力往墻壁上一靠,含笑瞅著仍舊木頭臉的何靈雨,“說我有病,讓他別多管閑事?”何靈雨擺擺手:“這不是要緊事...你已決定了?還有那所謂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還要借楚公子的口來傳達意思?”“你想知道?”秋笙斜著眼笑了一下,語氣不變,“是個已死之人?!?/br>“你...”“沒騙你,”秋笙淡淡道,“呂輕煙,百年來名聲不減的塞北女將,端的是一派當年北驪鮮少幾個至情至性的江湖性情?!?/br>何靈雨略一思索,道:“記得倒是記得,只是她早已身亡百年有余,如何能?”秋笙看著她疑惑不解的神情,也不再開口解釋下去,只抬手在她頭上近乎揉弄地摸了一把,許多話還未出口,實際也再不必說了。那樣多的事他從前不知道,總以為一人在人世間停止了呼吸,便算是真真切切死去,魂飛魄散,百十年不到,意義全失,無所得,亦無所失。而直到楚翛親口告訴他圈圈繞繞許多事情,這才恍然明白,人間之死尚遠遠不是終點,忘川水邊歷年歷代都有不愿涉足的多情癡心人,死后意識神思猶存,只可惜再不能回頭。親眼看著樁樁件件親手作弄出來的鬧劇,悔恨嘆息,卻也只能悔恨嘆息。見得,聽得,甚至感知得到,卻唯獨再無法改變一切。生前苦果,竟是能輾轉經年送到漂泊人間許久的魂魄面前,失卻了味覺,卻硬生生被苦澀逼出一連串早沒了實物的淚水,長嘆一聲灰飛煙滅,為之奈何?今生今世何其短暫,他何苦去迎合這紛繁世人、這荒涼世道,而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自己的本心初衷呢?將至十年,苦不堪言,此時不退,更待何時?恍然回神,他已慢慢走到樓梯盡頭,那不遠處正靜靜倚靠著一個人影,一身雪白衣衫被輕風卷得翩然紛飛,衣袂翻飛之間,流光溢彩著秋子瞻為之執著一生的江河萬里。于是他笑出一堆圓滾滾的小梨渦,上前一把搶走了那人背上的萬尺弓,不由分說地將自己身上那副換給了他,一手握著那把弓背纏滿紅線的萬尺弓,一手攬過楚翛的右肩,笑著問道:“你喜歡這一把弓?”楚翛一時叫這人笑懵了,還沒反應過來,便聽這瘋子又是一陣沒來由地輕笑,卻是微微低下頭來,喃喃細語道:“喜歡便給你,我一向是讓著你的...”他壞笑著低下頭,卻被楚翛一把扯了過去,不知被貼著耳根說了些什么,雙頰卻早是一大片緋紅難掩,口中笑罵著,卻仍是不舍得移開半分,只癡癡聽著那人只逞口頭之快的話,溫柔地收斂了鋒芒,眉眼低垂地輕輕笑了。“接下來你計劃如何?”秋笙聞言揚眉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隨你回趟昆侖山料理料理你的事,幾月幾年都陪你。若你再問那以后如何,大概便是周游天下浪跡江湖,您可還滿意?”楚翛道:“光憑她三言兩語你就信了秋維當真是個好人物?都不自己回去探探的?”“還探什么的?一面轉悠一面打聽著消息便是,這不是還有你么...但凡他有半點作亂天道的苗頭,我帶著南大營就上京把他收拾利索了,出路都算計好了,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著急了?!?/br>說完,他再不等楚翛的反應,直截了當奪了那人虛浮握在手心里的韁繩,近乎無賴一般擰巴著身子蹭到了這匹倒霉的雪千里身上,兩腿一夾,大笑道:“帶著媳婦兒回娘家嘍!”一騎絕塵已是離去數里,煙花四月,正是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