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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許留山?”老頭眉頭一皺,很是不屑地一笑,“我早聞著了,一股子腐尸味兒…方才詐你是替你打掩護,臭小子,別不知好歹!”楚翛本想著解釋幾句,抬頭迎面對上許留山那隔著玻璃片放大了幾倍的三白眼,看著對方為了表示對自己的輕蔑而不停地從鼻孔向外噴氣,活像萬年老王八成了精,也就不敢再和這老鱉精爭辯道理,唯恐這老妖怪一言不合從鼻孔里噴出個江河湖海把自己給淹了,忙放下包裹打開棉被。棉被一揭開,一股餿臭咸腥的臭雞蛋茅廁味立刻香飄萬里,惡心得楚翛當即打了個冷顫。那千里迢迢隨閣主奔波而來的尸首生滿了綠斑,肚皮微微鼓起,像是有了三四個月的身孕,整個軀干膨脹些許,臉都給撐變形了。溫熱腥甜的血液不知是給什么腐化成了半透明的灰綠色汁液,正從死者略微擴大的七竅中緩緩流出。那漿液刺激了寄居在眼窩中的小生命,逼得它們一條條爭先恐后地向外逃竄。一時間,空洞的軀殼上下花花綠綠,形容十分精彩。饒是許留山見多識廣,也給眼前的場景駭得后退一步,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勉強穩住了身體。楚翛就更不用說了,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見著人死成這個德行的,一肚子路上剛灌的涼水翻騰叫囂著要破喉而出,他大半個身體倚在頂梁柱上半天不敢動彈。好不容易壓下了強烈的嘔吐感,腦子掙扎著能轉了,便覺得蹊蹺古怪起來。顧嵬叮囑的日期是兩日之內,而自己自昆侖山至花都不足一日。就算那呆瓜坑他,也不至于爛得這么快吧?況且當年,娘親咽氣足足四日才…“老許頭!別把你那狗皮草藥拿出來丟人!熏死人啦!”阿婆在門高喊一聲,楚翛一激靈,抬眉看了看大開的窗戶。“去把窗關了,”許留山猶豫了半天,還是沒用紙團塞住鼻孔,“柜子里有兩塊香,一塊兒點了?!?/br>楚翛答應一聲,在窗口找到些粗紙,當機立斷扭了兩條塞住了鼻子,轉頭問:“許先生,你用不用?”“免了,不同的尸體,尸臭亦不同。聞不著影響判斷,”許留山一手執刀一手固定好了尸體,儼然一副老派仵作的模樣,“傻小子,爺爺我動手了,你見不得就躲遠點兒?!钡朵h在柿子皮一樣的尸身表面游走,最終選定了一塊拇指大小的尸斑,微立刀尖,側向沿著尸斑邊緣探入。楚翛別開眼,不可避免地聽到了一聲氣體自封閉環境鼓出的輕響。他緩緩閉上眼睛。多久了?多久沒聽到過這個聲音了?污綠色的腐爛皮膚,失去靈魂的破敗空殼,腫脹得難以辨認的臉龐…面目全非的美人伸長著發白的舌頭,空洞無神的雙眼中流出同樣污濁骯臟的液體。為何偏偏是你來害死我呢?那一年八月十六,整座山崗上誕生了十一個孩子,為何偏偏就是你呢?“哎傻小子!過來!”許留山止了刀,招呼一旁的楚翛,這人臉色慘白得嚇人,好像他才是那個躺在地上挨刀子的死人,“你來請我驗尸,是否是由于這個?”楚翛眨眨眼睛,竭力恢復了些血色,湊近去看那血rou模糊的尸體,只見那尸斑之下赫然是兩瓣被腐蝕得幾乎沒了輪廓的肺葉,還殘存的部分竟是觸目驚心的烏黑。“許先生,這是…”“這是肺!你個傻小子!”搶過話頭的許留山白了眼楚翛,果不其然地斷章取義,“肺葉即便是腐爛,也總不該是這個顏色,這倒像是…”他刻意停住了不肯再說,楚翛只能好脾氣地跟上一句:“像是什么?”“倒像是三年前起于京都的一場瘟疫,我就是因著這個緣故,才趁瘟疫尚未波及到我時逃到了花都。當時連兔子命的倒霉蛋秋揚都一命嗚呼,啊,就是原太子,”許留山似是回憶前事頗為感慨,“如今也是那小猴崽子當道了…哎傻小子,這死鬼你從哪兒弄來的?”楚翛沒空搭理許留山那為老不尊的東西一張口便把皇貴人鬼得罪了個遍,他記得原太子被廢三皇子登基這事兒柳石也提起過,只是雙方所言似乎出入不小。這京城,到底怎么一回事?“許先生,這是我的一個朋友,”楚翛決定避輕就重,先解決瘟疫的大事,“晚輩家鄉近來為此瘟疫所困,死者數十??煞裾埬o個方子治愈此疾?”“數十?少得很啦…不過三年前京都的瘟疫…你這小子家鄉所處何處?”楚翛:“青州…一個高山上?!?/br>“哦,”許留山點點頭,鋪紙研墨,“原來是住在山上的野人?!?/br>楚翛:“…”如果不是有求于此人,他幾乎抑制不住想把這老不死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的沖動。“哎小子!”那球球蛋蛋的開了金口,“研墨手酸,你來替我研…哎先別過來!先把你那個朋友好生蓋上,沒看著香要燒完了嗎?”楚翛抱著雙臂漠然看了他好一會兒,滿口白牙左右一磨,發出輕微的讓人牙磣的響聲。許留山…昆侖山上天天甩著兩只手讓崔嵬伺候慣了的楚閣主一面心不甘情不愿地研墨,一面在心里默默勾畫好了等這個老鱉精寫好了方子怎么往死里折騰他。“你姓楚?”楚翛含糊地回應了一聲。“自青州高山...”突然一頓,他兩根手指捏住太陽xue處的一小塊皮膚,片刻后猛地抬頭,“昆侖山?!”楚翛這回連個回應也懶得,只點頭默認了。“好小子,”許留山寫方子寫到一半,又用那雙七分眼白的老眼瞅他,“長得精神多了?!?/br>楚翛動作一頓。方才是急于求來藥方解昆侖山眾人燃眉之急,諸多瑣細小事都未加考慮,現在回頭一想,眼前這滿嘴放炮的老東西似乎從一見面就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嘴欠臭屁,就算此人天性使然,也不可能對著個從未謀面的異鄉小生到處使絆子。那一句句“我是你爺爺”,“你個臭小子”,全然是此人想故意占他便宜才刻意不斷重復。正經老頭哪個滿大街認孫子?楚翛僅僅怔愣片刻,便繼續研手下的墨:“許先生,晚輩不知道您又想跟小生講什么玄學…上輩子不好說,但就憑這張臉,必定勝過您少年時千百倍?!?/br>這就是在裝瘋賣傻套人話了。“你個小子!”許留山意料之外沒跟他就此事多做糾纏,在紙上劃拉了兩筆算是了結了差事,“得了,不用研了,你爺爺我寫完了…拿走吧,快滾?!?/br>楚翛接過老頭遞來的宣紙,那字跡雖說龍飛鳳舞,倒也都認得清楚,細細收了紙條,確保那老鱉精撲上來搶不走它之后,閣主這回視他“快滾”的命令如無物,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