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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只是他面色慘淡如紙,隱隱有些病容,唇色卻如青年姑娘抹了胭脂水粉般嫣紅。眼窩頗深,隱約含了些許笑意,一副病嬌體弱的伶仃模樣,竟是步伐極穩,手上端一盞油燈分毫不曾移動。他含著笑意近了身,像個剛飲了人血的病死鬼。可這病死鬼余威猶在,僅僅是披頭散發出來飄了一圈,便安頓了三個上躥下跳鬧人命的大活人,守閣人立刻收斂了勃發的殺氣,乖順得像個家貓;少年手忙腳亂穿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將竹筐雙手遞上。他伸手在竹筐里翻動幾下,心滿意足地咂咂嘴笑道:“不錯…想要什么打賞?”他不笑的時候,整張臉齊整得像是塊剔透的玉石,一點活人的鮮活氣沒有。唯有嘴角帶了弧度,臉上有了些強行擠出來的褶皺,才能讓人相信他并不是一個靠皮相換銀子的假人。“閣主…桓天不敢…”胖子捧高了竹筐讓他挑,余光瞧見一朵四瓣花瓣,花色自底部至頂端漸漸變色,乳白色的花根,墨黑色的花蕊的野花被那只金貴的手碰了碰,不由下意識瞟了眼自己的手指。短胖粗的食指上,赫然一道赤紅色的,類似于燒傷的疤痕。這是他上山時手套給勾在沙棘樹上,一不留神碰了那花的結果。心知男子百毒不侵,胖子仍憂心忡忡地提醒;“閣主,三步七子花毒性過強,您…”剩下的半句話給堵在了嘴里,因為他抬頭便瞧見那人以手掌為利刃削去花根,從花瓣吃起,幾口便把花咽進了肚子。三步七子花,顧名思義,常人一旦誤用,不出三步必死無疑,比那挨千刀的五步蛇還要高上兩個段位。所謂七子,便是昆侖中山民深信神佛,他們篤定若是吃了這種鬼東西,他人生死輪回,妖人走過,中毒者卻不為陰間所認,是轉不得來世,修不成福分的。自然,閣主是超凡脫俗安然立于“常人”這一范圍之外的特例。“唔,”他細嚼那劇毒的植物,竟像是品嘗什么珍饈佳肴般自喉頭滾出一聲低低的輕嘆,“這東西甜,好吃?!?/br>胖子一瞬間覺得自己的手指頭又開始火燒火燎地疼了。“真不要打賞?”末了,他伸出一截殷紅的舌頭舔走了唇角最后一點花汁,思考了一會兒,滿腦子的想法實質性地歸結為一聲自怨自艾的嘆息,“罷了罷了,我這窮地方倒沒什么值錢玩意兒,不怪你們嫌棄…哎,一路上來累著了吧?歇會兒再走吧?!卑胝姘爰偻瑑蓚€孩子客套了一句,轉身離去,臨走不忘將煤油燈一起交給已經背了兩個大竹筐的守閣人,十分大爺地揣兩只手,靠那點微弱的光亮挪回去。胖子一愣,聽了這話不知該如何接招,幸虧旁側還有個禿毛驢:“閣主坐擁昆侖,我輩怎敢有一絲一毫異心?只怕頂禮膜拜仍來不及,如何能嫌棄?”不知這阿驢是從哪偷看了兩本古書,把話說得很有一番中原人的腔調,油嘴滑舌的,專哄人高興。楚翛雖身為閣主,卻也愛聽好話,轉頭便沖著他笑著擺擺手道:“山高風大,早些回家?!?/br>阿驢很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明白這崔嵬閣閣主與昆侖山民距如參商,不敢再套近乎,拉著胖子準備下山。可這一拉,竟未拉動。“閣主!我聽爹娘說您要閉閣三年,為何要閉閣呀閣主?”阿驢閉了閉眼,腦仁有點疼。倒也不知這個問題又撞上了守閣人的哪根逆鱗,他一個人身上兩個竹筐,像個小山峰,行動速度竟毫不受影響。轉眼工夫,他便一閃身竄到桓天面前,冷著一張臉瞪他。若不是他左手拎一盞燈,右臂掛兩個筐,豬脖子怕是會有一次遭殃。“顧嵬!”楚翛比他動作更快,腳下一移步,身子便結結實實擋在了桓天前面。所幸他身上那襲寬大白袍迎風飛舞,遮擋面積憑空增加了好幾倍,不然還真兜不住桓天一身的肥rou。年輕的閣主伸手安慰性地撫了一下守閣人的后背,手指勾走煤油燈轉身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說話間用指節去敲琉璃燈罩,眉眼間流光溢彩??上Щ柑旌桶ⅢH都是不諳風月的孩子,顧嵬又畢恭畢敬站在一側,閣主一番賞心悅目的美色算是喂了狗。三個人沒一個搭理他浪費姿色的調笑,楚翛自感沒趣地努努嘴,斂了臉上的笑,微皺著眉說:“得啦,三年不也就一晃兒嗎?這昆侖山風今兒吹得邪門,你們再不趕緊下山,等會兒我壓不住了,硬給你們掀下山去信不信?”桓天抬眉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楚翛脊背略彎,雙肩也塌下來,明明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卻莫名讓人感到他似乎在竭力壓制著什么。“閣主保重,我們就先下山了?!卑ⅢH聽出那話里的逐客之意,況且即使沒有邪風,這地方也陰冷得讓人不寒而栗,他剛剛借著血液加速流動升高的體溫這會兒早涼了個透,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遠遠沖楚翛做了個揖,一把扯過桓天,強行將人拖走了。楚翛站在原地默默目送他們的背影,表情隨兩人漸行漸遠冷下來,從一個靈動鮮活的小青年無聲無息地變成了一尊冰涼的石像。手里的燈中燈油將盡,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范圍之時,驀然熄滅。黑暗鋪天蓋地而來,他的眼睛與夜色融為一體,沒有一點光亮。再沒人能看清他的站姿,楚翛卻漸漸挺直了身體,輕聲問:“昆侖山情況如何?”風聲又和先前一般大了,他極輕的聲音出口,像要隨風而逝般飄渺。“閣主,山民之中,又有幾人感病發熱,崔嵬已將他們隔離在云水澗,暫時控制住了?!鳖欋痛?,“這場瘟疫來勢洶洶,崔嵬閣歷代從未遇此險情,奇怪至極?!?/br>“你是說瘟疫奇怪?”楚翛的聲線平穩,不帶情緒,“我倒覺得,崔嵬閣幾十號高手,隨便挑出一個淬些毒物,便能輕而易舉地讓天下人尸骨無存。這些人中,竟沒有一個人略通醫術!”他頓了頓,開口微哂:“顧嵬,你說這難道不更奇怪?”守閣人沉默許久,說:“閣主回憶起多少前世事?”“不多,時斷時續,”楚翛抬手按了按眉心,“備一匹雪千里給我?!?/br>顧嵬:“閣主,雪千里已備好,安置在地宮中,隨時待命?!?/br>楚翛:“好。三日后閉閣,你替我守好閣門,崔嵬若問,你照我吩咐的搪塞過去就是?!?/br>“是?!?/br>那抽風的煤油燈自顧自又亮了,楚翛被晃了一下,微瞇著眼,道:“打點細軟,我即刻下山?!?/br>作者有話要說:點開這篇文的每一個人,我都要真心地說一句謝謝這文是我著手動筆寫出來的第一篇長文,雖說前前后后改動了一陣子,還是免不了犯些邏輯劇情上的大錯小錯,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