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房間只剩唐袖一人，她像往常一樣，單腿翹起，椅坐在大理石窗臺上。指間的煙還在染著，她的目光卻遠眺著窗外。心思亂了，心中感性的那根弦徹底崩了。

    不知過了多久，煙已燃盡，猩紅的煙頭燙到手指，唐袖下意識松勁兒，煙蒂掉落，因撞擊地面，冒著火星的煙灰飄散而起。

    她根本不在乎指尖的痛意，隨手一掏，又從煙盒夾出一根煙，點燃抽著。周而復始，煙灰缸很快就擠滿了煙頭。

    尼古丁的刺激來勢兇猛，唐袖空腹抽了半盒，翻涌的惡心感襲來，讓她迅速從窗臺上跳下，一路沖進洗手間。

    “嘔……”

    一聲比一聲狼狽的嘔吐聲傳來唐袖，嘔得癱倒在地上，胃里一陣絞痛。硬生生在地上躺了十幾分鐘，唐袖才緩回勁兒，扶著墻起身。

    ……

    距離宋珹來看她僅僅一天，唐袖卻感覺有了十天半月那么長。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起來換衣服，拿著手機下樓打車。

    宋珹家樓道內，唐袖在門外躊躇著一會兒的說辭。時間過了有十秒，敲門聲終于由她的骨節發出，一聲一聲，有節奏地落進唐袖心里。

    那一瞬間，她把一切都看淡了。

    啪嗒。

    門被人從里面推開，唐袖發散的目光立刻上移，與其對視。待看清開門的人，唐袖心底輕松不少。

    因為她此時面對的不是宋珹，而是他的母親李敏。

    “阿姨您好?！?/br>
    唐袖真心頷首致意。

    李敏雖有驚詫。但教養素質極高的她并沒有趁宋珹不在而為難唐袖，她讓開門口的位置，示意唐袖進來說話。

    唐袖坐在客廳沙發，李敏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隨之優雅地坐到了唐袖對面。

    “阿姨，我今天來是有事對宋珹說?！碧菩涫治罩?，低頭抿了一口清水，道：“他不在家……我和您說也不影響?！?/br>
    話音一落，她微微垂下了眸子。

    李敏見她神態眼神閃爍，主動開口：“我也正有話想對你說?！?/br>
    聞言，唐袖眼皮挑起，她抬頭正視李敏，后者絲毫不想隱瞞，她說：“你學校的事我聽說了，所以這促使我有些想法改變了。以前我對你倆的戀情不表態，但現在，我覺得你和他還是分開的好。他光輝似錦的未來雖然已經觸手可及，可現在臨近高考，什么事都不該讓他分心。你說對吧?！?/br>
    李敏話說得不算過分，這完全屬于父母在孩子高考前的擔憂。換做任何學生的家長，他們都不會允許自家孩子和所謂的“壞學生”玩在一起。

    唐袖盡然理解，她也不意外，畢竟李敏對她的態度一直疏離，這很正常。

    “阿姨?！碧菩涑雎暣驍嗬蠲?，“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他說這件事?！?/br>
    李敏一愣，就聽到唐袖微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要和宋珹分手，我們不合適。自從我們在一起，他擾心的事不少，我的麻煩也逐漸變多，都很心累。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分開，各自安好吧?！?/br>
    唐袖準備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凈，但說起冠冕堂皇的話來，她也絲毫不會打怵，甚至莫名的熟練。

    李敏聽了微微愣神幾秒，隨后滿意地抿了抿唇角：“既然不合適，那就該趁早分開。不是宋珹，我也祝你將來找到合適而心悅的男孩兒?！?/br>
    “謝謝?！碧菩湫π?，仰頭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起身告辭。

    不管李敏會不會幫她傳話，她都會和宋珹分手。

    心意已決，不會再改。

    ……

    晚上放學，翟嗣一個人從學校里出來。

    唐袖頭上戴著鴨舌帽，這讓她本就小巧的臉如同擋了一半，穿著肥大寬松的外套，整體看，穿著打扮沒有像往常那般奪目。

    兩人隔得遠遠的，唐袖率先出聲，語態復雜：“走，去喝酒?！?/br>
    翟嗣唇角微抿，表情并不輕松，他點點頭，跟上唐袖的腳步。

    他能看出唐袖的不對勁，但也只當是她最近受學校風波所累而心神疲憊，沒有多想。

    ……

    酒吧是唐袖選的，包廂是宋珹生日訂的那間。

    進了門，翟嗣就慵懶地坐靠在沙發上，還是以前和她吊兒郎當的語氣：“咱就兩個人，訂這么大的包廂多冷清啊?！?/br>
    “這間包廂意義非凡?！碧菩鋵ι系运玫哪抗?，意味不明地掀起了唇角。

    柯柔帶給她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盡管她已經緩了半天，但依舊是不敢相信。

    她打開酒瓶，滿滿的倒上兩杯酒，她不顧所謂的洋酒倒酒規矩，直到酒液將要灑出才停手，一副今夜一醉方休的架勢。

    “當初我小小年紀去了美國，多謝你的照顧，讓唐袖和翟嗣成了好朋友?！彼e杯一笑，應景而發：“干杯！”

    翟嗣不解地舉起杯，輕輕和她杯子碰了碰，仰頭同飲而下，誰都沒有猶豫。

    唐袖又倒了兩杯，繼續和他坦誠心意：“這幾年你對我越來越好，甚至因為我，你把回國第一站選在了江城，我很感動?！?/br>
    她不顧翟嗣阻攔的手勢，豪爽地飲下。

    終于，兩杯烈酒下肚，唐袖臉上浮現酡紅之色，有了些許醉意。

    她開始倒第三杯酒。

    “一切的一切我都萬分感謝，我把你當成這輩子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與我而言，宋珹是上天寵我的禮物，你就是恩賜。我珍惜而又受之有愧，無以為報。

    宋珹總會吃醋于你我的關系，他覺得我應該離你遠一點，和你保持距離。但我每每都會反駁他，因為我絕不會為了他而薄待你?！?/br>
    說到這兒，唐袖停頓。

    她將杯中剩下的半杯酒灌下，皺眉打了個痛苦的酒嗝，她竟笑出了眼淚：“翟嗣，你說的幫我，就是染指上柯柔，斷了她喜歡宋珹的心思么?！?/br>
    說了這么多感謝他的話，唐袖終于點明重點。

    聞言，翟嗣臉上絲毫不見慌色，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語波平平：“不算是幫你，這件事我有私心?！?/br>
    “什么意思？”唐袖頓覺不妙，渾身的汗毛一瞬間豎起，這遠比柯柔說翟嗣強暴她更令人害怕。

    翟嗣抬手抿了一下眉骨，語態嚴肅：“雖然很難言明，但我對她，很有感覺?！?/br>
    “……”

    唐袖昏沉的大腦瞬間清醒，她猛地站起身，手指緊攥得骨節發出響聲。

    “感覺？”她聲音難言顫抖，“什么……什么時候的事？”

    翟嗣不想隱瞞，實話實說：“剛開學沒多久的時候?！?/br>
    “……”

    剛開學沒多久？

    這他媽有七八個月的時間了。

    唐袖臉上浮現最難看的笑容，她一直就像傻子似的被翟嗣感動，以為他為了自己不惜犯法鑄錯……

    可當真相曝露，她只覺自己可憐又可笑，原來人家只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才去碰的柯柔……

    是出于男性對女性的感覺……

    唐袖的理智瞬間崩潰，她無法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她最討厭的女人在一起，她覺得自己遭受了背叛。

    這長達七八個月的時間，她就像一個小丑，被翟嗣隱瞞，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顫抖的手腕無法自持，唐袖拎起桌上的高腳酒瓶，瘋了一般地砸到翟嗣身后的墻上，猩紅的酒液自雪白的墻壁流淌而下，裹挾著唐袖尖銳瘋狂的聲音：“翟嗣，你賤不賤啊。學校里女生那么多，你他媽偏挑我最看不上的碰?，F在的你就是惹了一身臟。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滾！”

    唐袖心里根根緊繃的弦接連崩斷，她瘋喊大叫，撕扯著頭發歇斯底里地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