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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凄涼無處話,范翕難受得要死了。 玉兒、玉兒……他赤紅著眼,抱著臂愴然而哭。 俊美又滄桑的年輕公子長發凌亂貼在面上,一身青袍自昨夜回來就沒有換過,在屋外坐了一整天全身僵得發麻。涼涼月色空虛照在身前燈籠上,而他佝僂著背,躲在幽幽月色照不到的地方中,淚水在秀美面容上縱橫。 -- 次日天未亮,所有文臣武臣都被范翕喊醒。武臣們茫然,見一夜之間,公子翕披上了鎧甲,冷然凝視著他們。范翕要親自帶兵,與吳世子一道攻殺越國。吳世子要越國一半領土,范翕要另一半,同時,范翕還要越國的大司徒死。 越國的大司徒不管身在哪里,他都要那人死。 天灰蒙蒙,兵馬集合,范翕親自掛帥,徑自向東行,直指越國之境! -- 玉纖阿從昏睡中清醒,隔著帷帳,看到一個人坐在外面。她茫然了片刻,不動聲色地揉著自己的額,并不開口。 帷帳外端坐的男子便嘆道:“你醒了?一兩年沒見過面,你竟還是這樣冷靜。一宿之間換了地方,你也不哭不鬧不疑問。你總是和旁的女郎不一樣?!?/br> 玉纖阿目光微閃:這個聲音…… 她緩緩拉開了帷帳,帳外男子的面容清晰地映入她眼中。那男子顏色清秀俊美,溫文爾雅,帶著一點兒復雜的眼色看她。那男子說:“可有想到是我?” 玉纖阿盯他半晌。 那郎君與她對視。 目色溫潤,戾氣并不重。若他真想殺她,早不必等到現在??墒撬粴⑺膊惶赡?。畢竟她害死了他父親,弄傷了他兄長。她一個人把他們一家子,毀得差不多了。 玉纖阿緩緩地道:“郎君是何人?妾身并不認得郎君?!?/br> 男子一愣。 玉纖阿鎮定緩聲:“郎君容稟,妾身不知自己是何人,現今年歲幾何,家里有些什么人,如今又是在哪里??傊?,妾身失憶了,現今什么都不記得?!?/br> 男子:“……” 看她的眼神復雜中,帶出了幾分吃驚與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公子就是A起來A斷腿,哭起來小白兔那種~隨時無縫切換!明天就讓他們見面 ☆、1 細篾湘竹席上, 跽坐一女郎。女郎一身白綾素裙, 衣襟口繡著忍冬花束。窗外垂檐繞柱, 花石幽潔, 芳菲香氣絲絲縷縷。 醫工被侍從領進偏舍, 抬目見到的,便是這位女郎長眉蹙鎖, 目染哀愁。挨著窗子而坐, 她纖若秋葦, 靜靜出神。似聽到有人進來,女郎緩緩回頭看來,延頸雋秀, 染著愁緒的目中禮貌地露出一絲笑意。 醫工微微一震, 為此女容色所驚艷。 坐于女郎對面一直沉默著的年輕郎君看到這位醫工的失態, 他不滿地咳嗽一聲, 醫工才回過神, 行禮請安:“見過大司徒,仆是來為女郎診斷的?!?/br> 那年輕郎君,便是越國新任的大司徒。自上任大司徒病逝后, 越國朝中為大司徒一職爭了許久,最后子承父業, 現任大司徒名喚薄寧, 正是上一任大司徒膝下的第十一郎。 而坐于現任大司徒薄寧對面的,自然是醒來后便一口咬定自己“失憶”的玉纖阿。 醫工來了,玉纖阿將手腕置于案上, 腕上再置一方帕子,醫工隔著帕子為她號脈。對面的薄寧觀察著玉纖阿,見她依舊柔柔弱弱,滿目愁緒,似真的已經失憶,什么都不記得了一樣。 薄寧疑心自己父親的死、自己兄弟間的罅隙、自己兄長的受傷都和此女有關。 薄氏一族被此女害得有苦難言,她這般本事,怎么可能就失憶了? 薄寧不肯信,他好不容易帶出玉纖阿,是為了找她算賬,弄清楚自己父親的死因。她若是失憶了,自己到哪里弄清真相? 是以請醫工來診脈,看此女是不是又是裝的。 玉纖阿倒很淡定——失憶這樁事。除了她本人,誰又能說得清呢? 她心里暗自反省,想自己前些日子是被范翕保護得太好,竟著了薄寧的道,被薄寧從亭舍中偷了出來,她連現在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也不知薄寧是如何料理她身后事的,范翕會怎么辦……這般想著,玉纖阿目中之憂色便更濃了。 醫工問了玉纖阿幾個問題。 玉纖阿搖頭說不知。 薄寧探尋地看向醫工。醫工分外遲疑,他覺得此女分外健康,一點病都沒有??墒谴笏就秸宜\斷,此女又生得這么美……若是一般女子,大司徒怎會親自坐在這里等著診斷結果呢?大司徒定和此女有舊。 順著這位女郎,也許不算壞事。何況失憶一癥……是真是假真的難以說清。 醫工便含含糊糊地給了個答案:“也許是女郎體質虛弱,近日受了驚,才一時忘了之前事。老夫開個方子,女郎一日二服,也許過兩日就好了?!?/br> 薄寧沉吟:受驚?哦,亭舍失火那日,玉纖阿受驚,也是說得通的。 仆從將醫工領了下去,屋中便仍只留下薄寧和玉纖阿二人。玉纖阿與薄寧面面相覷,她心中好奇,想知道自己失憶了,薄寧打算如何處置自己?將自己關起來,等回到越國薄家再刑罰? 薄寧沉思一番后,抬頭,面向玉纖阿:“你叫玉女,是我家中侍女?!?/br> 玉纖阿半信半疑,警惕地望著他。 薄寧挑眉:“你這是何表情?難道我會騙你?” 玉纖阿柔聲:“這確是不好說。那位醫工喚郎君為‘大司徒’,妾雖不知何為‘大司徒’,想來也分外了不起。您這般位高權重,平日定然很忙。您怎會專程來追一位侍女回來呢?” 薄寧淡聲:“我并未專程尋你,另有其他人尋你。我是來楚國辦事,我也意外竟會碰上你?!?/br> 玉纖阿懂了,原來他們現今在楚國。 玉纖阿問:“那敢問郎君,若我真是你家侍女,我為何要逃?” 薄寧皺眉,本想不耐地答她說因為你可能殺死了我父親,你畏罪潛逃……但是話到口邊,他停頓了一下。他看對面女郎睫毛簌簌顫抖若落花,眸子清潤潤的,面白若梨。 她是難得一見的真正美人,偏她不只美,心機還深。若此女知道她自己是畏罪潛逃,自己將她捉了回來,說不得她害怕之時,會來第二次逃。 她再逃一次,自己就不一定捉得到這個狡黠的小女子了。 薄寧垂下了眼。 過一會兒,他抬目,溫和地看著玉纖阿,目中微弱地閃過一絲沉痛色。 玉纖阿靜靜地看著他。 他伸手,握住她放置在案上的手。玉纖阿將手慢慢向后抽,薄寧不放,只握著她的手,作出悲愴狀:“玉女,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么?你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