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眼睛時不時眨一下，瞳孔棕黑。沒有任何表情，就算沈梨身懷絕技，也讀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沈梨只能清了清嗓子，把剛才說到一半的話重新說出來：“我畫完了！”

    她努力控制住很爽的心情，才不會問他覺得她畫的怎么樣。

    沒想到辛辰居然搖了搖頭。

    “不對?！?/br>
    他很肯定，鄭重其事，“你沒畫完?！?/br>
    怎么可能，他懂什么？

    沈梨再打量了一次。

    覺得沒問題，辛辰在胡攪蠻纏，她立刻板起臉第二次強調：“我畫完了！”

    “沒畫完?！?/br>
    辛辰也堅持己見。

    “哪里沒畫完？！”

    “你只畫了花園、雕塑、城堡、云朵，你爸爸和剪刀手愛德華……”辛辰理直氣壯，“那我的小甜梨去哪兒了？”

    沈梨一愣。

    對，和爸爸在一起的是沈梨，和mama在一起的是沈桃。

    這一個月，她已經順從地接受了這個mama期望的結果，打定主意把真正的沈梨關起來。

    可是……

    她畫畫時卻把自己忘了。

    忘了她也應該出現在城堡里。

    也許、也許她還是很難過，很不情愿的吧。

    不管她再怎么說服自己，可她其實，更想當沈梨。

    沈梨默了默。

    “我給你補上?！?/br>
    她重新打開筆蓋，埋下去，咬了下嘴唇，要畫自己。

    然而，架勢做了半天，硬是動不了手。

    不止是不甘心，還有她那副畫，按照辛辰叮囑創造得過于巨大，已經容不下其它任何小插曲。

    沈梨捏了捏筆，感覺它在手指間咯吱咯吱響了幾聲。

    “這邊畫不下了?！彼鐚嵽D告。

    “那就畫在別的地方?！?/br>
    “畫在哪兒？”

    辛辰認認真真審視了很久，抬手指向襯衫左邊胸口的口袋。

    “Here?！?/br>
    沈梨不疑有他，依言下筆，刷刷地迅速畫完——一個更看不出來是什么的作品。

    “畫完了?！?/br>
    “嗯?！毙脸揭渤姓J，“畫完了?！?/br>
    “那我回家了?！?/br>
    沈梨若無其事地拍拍手，背上自己的小書包。

    她轉過身，吸了口氣，重新開始憋起翻騰的難過。

    其實剛才畫畫的時候，她就快憋不住了。一想到mama爸爸還有jiejie，她就想大哭一場，眼眶都變得脹脹的。

    她不能是沈梨，她不能是沈梨。沈梨告訴自己。

    她匆匆跨向教室后門，又聽見辛辰喊了一聲。

    “小甜梨?！?/br>
    沈梨停下，攥著手回過頭。

    “什么?！?/br>
    “你沒在城堡里?！?/br>
    “什么？”

    沈梨怔了怔。

    腦袋轟的一聲，亂亂的，她顧不得糾結辛辰怎么會想到這些，只是他說的話，讓她有種活過來了的狂喜。

    沈梨瞪大眼睛。

    辛辰還站在座位邊，兩只手拎起了桌上的襯衫，展示給她，小天使一般地笑著，再次強調。

    “你看，城堡在右邊，你在左邊?！?/br>
    隔著一排扣子，兩條縫線，無數針腳。和城堡界線分明，完全混不到一起。

    ——她只是在左邊胸口的口袋上而已。

    第20章

    英才中學的招生考試在統考結束后的第五天進行，那一天來臨之前，沈梨突然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電話。

    “沈梨，你復習得怎么樣了？”

    沈梨經常被人叫做小沒心沒肺的姑娘，從某一個地方離開，和朋友們分別后，那些朋友就被她裝進了回憶的盒子里。

    她很少會去聯系他們，像個獨行俠。

    ——也有可能是單純太懶，懶得聯系。

    空出來的時間，她不想和朋友們一起去逛街，她更喜歡自己一個人發呆。

    所以聽見這通被沈梨放進盒子里的朋友的電話，她略略有些驚訝。

    是溫萌的。

    沈梨誠實回答：“語文數學都復習好了，英語不知道能考多少?！?/br>
    “不會太難，”溫萌安慰她，“我們老師說了，好多小學不教英語，所以英語什么權、權……反正就是英語的分數不重要的意思！”

    “那我應該沒什么問題。你呢？”

    “我也沒什么問題?！?/br>
    沈梨聞到一陣香味，外婆和mama在廚房里進進出出，將一道道菜肴“咚咚”地擺上桌子，香味一路從餐廳擴散到客廳。

    沈梨往那邊看了眼，思索一陣，突然認真發問。

    “溫萌，你會讀英才中學的吧？”

    “會讀呀?！睖孛群荏@訝，“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什么，只是問一下而已?！?/br>
    隔著電話，能想象出溫萌笑起來時的小梨窩。

    溫萌說：“說不定進了英才中學，我們又能被分到同一個班！”

    沈梨也艱難地微微一笑：“嗯?！?/br>
    掛斷電話，沈梨去洗手，準備吃飯。

    為了給沈梨打氣，外婆準備了很多好吃的。

    老人家平時舍不得買的鱸魚牛腩脆骨挨個上了個遍，沈梨幫大人們打好米飯，乖乖在餐桌邊坐下來。

    mama給外婆加了一筷子鱸魚，外婆給沈梨加了一筷子牛腩。

    沈梨聽見mama的聲音：“剛才誰打的電話呀？”

    “溫萌?！?/br>
    “溫萌jiejie給你說什么呢？”

    “就是英才中學考試的事兒?！?/br>
    “她也要參加明天的考試？”

    “嗯?！?/br>
    “噢——”mama一邊點頭，一邊教育她，“你以后沒事兒也給你溫萌jiejie打打電話，別總等著別人給你打，這樣你以后怎么交朋友？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發現，最好的朋友還是現在這些朋友?！?/br>
    外婆皺著眉，輕輕嘖了聲：“小梨子現在還小，你給她說這些，太早了?！?/br>
    “不小了。媽，你是不知道這些90后有多成熟，我有時候坐公交，聽見那些小孩子什么早戀呀、化妝呀、網吧呀，還說臟話，一個個跟大人似的?！?/br>
    外婆輕輕嘆了口氣。

    90后這一代真讓人憂愁。

    沈梨不參與她們的話題，兀自夾著脆骨片兒吃，她覺得外婆做的爆炒脆骨非常好吃。

    然后外婆問：“溫萌又是誰？我怎么沒聽過？”

    “梨子少年宮的同學。一個小姑娘，聰明懂事，我瞧著特別喜歡。長得也水靈，以后大了，肯定是個小美女?！?/br>
    老一輩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說法堅信不疑。

    聽見沈梨mama這么一說，外婆也深覺如此，隨口附和了幾句，終于把話題岔開。

    外婆的牛腩燒得咸了些，晚上沈梨老去廚房喝水。

    隔著一道門，她聽見主臥里面mama的聲音。

    “要是桃桃還在，去年就考進英才了，今年也該讀初二了?！?/br>
    “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