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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摧殘的花草被悄然換過一批,各處都似有隱隱啼哭的聲音。 葉欒被沈綏一路抱回沈府,她睡了兩天兩夜,高燒不止。 太醫診了葉欒的脈,沈裕章與他交情甚篤,診脈之前就已經交代過,這番自己驗證,心中又是詫異又是哀嘆。 “葉……侍郎此前是否得過大???侍郎雖面觀無恙,但身體底子早被掏空,內里虛浮。又長時間作息飲食不當,一個健全人也不堪如此折騰……”他說話的聲音在沈綏注視下愈來愈小,但該說的話不能不說。 “這場大雨,加之情緒不穩,恐高燒難退,且有諸多病發。要是這回能挺過去,吉人天相,也會落有病根。 ” 葉欒已經被清洗干凈,換了沈綏的衣物陷在溫暖的床鋪里,房間里還燒著炭火。他在旁倚著床攔,伸出一只手臂墊著她的頭,讓她緊靠自己。輕撫她的發絲像是在安慰的手,聽見最后兩字時,忽然一頓。 “什么病根?”語氣低寒,他斂眸垂頭,挨著葉欒額頭。 太醫深吸一口氣,深深一揖,道:“難孕?!?/br> 說完,太醫識趣地出去寫藥案抓藥了。 他抬腿上去,一躬身,將葉欒整個背靠自己圈在懷中。交疊在她向前的手握得泛白,他嘴唇在葉欒耳邊,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葉欒說,“沒事的,沒事?!?/br> “我在這。我回來了?!彼槐楸橄蛉~欒重復這件事,盡管她此刻什么也聽不見。 她一動不動,也感受不到身后之人的觸動。 大明宮來的內侍在門外大聲道:“都護,陛下請您到含元殿!” 殺伐結束后,在羽林軍擁護中出現的老先皇三子李璽,被匆匆擁立為新一任帝王。他沒有登基典禮,合適的冠冕袍服也沒來得及裁制,擺在他面前的,只有繁瑣復雜的朝廷事務。 于是李璽砸了硯臺,教人去喚沈綏。 將士再一次提醒,沈綏抱著葉欒恍若未聞,待半晌才放好她,掖了掖被角輕聲道:“我去去就回來?!?/br> 這邊,袁明煥幫著太醫熬好藥,濕帕子忘了墊就捧著過來。手心燙疼,他放在案上一看,紅了一大片。 這些都沒什么,他看見床上面容慘白的葉欒,心才深深揪痛了起來。那晚,他在昭國坊自己的家中,聽聞宮城出事就騎馬前去,但朱雀門早已被重兵封鎖,出不來,也進不去。 后來,就聽說都護回城勤王,力守李氏江山。明帝駕崩,新帝登基。除不可避免的兵卒傷亡外,部分官員也最終被裹了白布,抬到甘露殿外排成一排,由侍官在天大亮前送回各自家中,因而在早晨,能聽見那些親屬的哭泣聲。 他在家中服侍父母,喂藥不是難事,但湯匙在葉欒嘴邊卻怎么也撬不開她的牙齒。他把匙子放回,忐忑地咽了口唾沫,拇指和食指按她的下巴兩邊,還沒使勁,只聽后面桄榔開門聲,竟是沈綏去而復返。 他記得葉欒還沒吃藥,沒走多遠便又返回??戳嗽鳠ㄒ谎?,他熟練地把葉欒上半身支起來偎在自己胸膛,一手捧著葉欒下巴,一手空出來,簡潔明了道:“藥?!?/br> 袁明煥把藥遞過去,仔仔細細地看見沈綏的大拇指在她唇角無意識地輕蹭了兩下,忽然一口氣憋在心頭。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葉欒自然而然微張開嘴,一碗藥安安靜靜地喝光了。沈綏再就著自己手指抹掉她唇上藥漬,擱到自己唇上抿了抿,立時蹙起眉,自言自語道:“這么苦,下回放點蔗漿?!?/br> 袁明煥腦袋里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有點暈眩。沈綏剛剛是……那手指摸了她的唇,自己又?他看了看葉欒,又看了看沈綏,手指舉起來再放下,道:“你,你們?!彼^一捏,話一頓,出去了。 有些事情不必過多猜測,沒意思。不知是無奈還是好笑,他鼻尖輕蹭葉欒眉角,輕嘆了聲。 關于新帝,坊間還是有諸多猜測。與李徽同輩的三皇子李璽是正宮所出,從小受盡矚目,但十五歲時遭人陷害,且那時正宮勢力在袁濂算計下漸漸衰弱,最終背負不尊孝悌窺伺皇位之罪名,遠放到沙洲一帶做了個小小的藩王。李徽逝去,李家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只能是李璽。 大明宮依龍首山而建,地勢高聳,其正殿含元殿更是臺基高達三丈。遠遠望去,恍若宮殿樓閣平地升起,雄偉盤踞于人間煙火之上。明黃赭紅,紺青黛藍,此刻朝陽初升,萬物流彩。曙色映人瘦,天地明艷夏意濃,磚瓦與臺柱粼粼閃光。 沈綏回頭看了一眼從背后升起的太陽,日光陰影削的人身形單薄。這樣的景象,不知葉欒看過多少次,每次獨自看長安城日出時,她又是什么感覺? 含元殿中無人,內侍又急急忙忙請他到含元殿前的棲鳳閣。含元殿前的翔鸞閣與棲鳳閣可作皇帝日常休息之用,而閣前兩座鐘鼓樓,用于朝會之時,供百官暫歇等候。他望見如今略顯蕭瑟的鼓樓,想著葉欒在此等候上朝的模樣。 “小子!小子!”沈綏抬頭一看,棲鳳閣的檐下懸了個鳥籠,里面囚了只通身雪白的鳥兒。李璽在沙洲時便喜歡養鳥,回了長安,當上皇帝也還是改不掉。 李璽正在問懷緒課業,懷緒的答復都令他很滿意,看沈綏進來了,忍不住道:“教得不錯?!?/br> “臣事務繁忙,多虧禮部侍郎葉欒教導小殿下?!鄙蚪椆硇卸Y,沉著穩重的氣派自是天成。 懷緒擱下筆,也拉住李璽衣角,道:“葉侍郎學識淵博,孩兒學到不少東西。還想請教侍郎些問題,但是那禮部尚書把好多事情交給侍郎做,我不忍心打攪,都沒再去問了?!?/br> 李璽眉頭一凝,抽出禮部的官員名冊:“長官不理事務,欺負下屬?有這種事?”著戶部把他的家底刨了個干凈呈上來,也傳喚了幾個禮部官吏來問。一查,竟還受賄貪污,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顯貴,頂多在官場關系強硬罷了。 正當李璽熱心查探鄭尚書此人時,懷緒對沈綏嘻嘻一笑,狡黠及討賞味濃,沈綏回了個略帶贊賞的眼神。新帝想了想,正好自己先樹個威,把這只貪污的朝廷蛀蟲貶到人民需要的地方去。 其實這大概,也就是李璽一時興起,算不得什么雷厲風行罷。沈綏在一旁抿了口茶,眼見幾個禮部官吏還跪著,而李璽正為自己的“豐功偉績”歡喜,遂提醒道:“陛下,禮部侍郎尚在病中,讓他們先回禮部忙罷?!?/br> 懷緒一來,李璽心頭煩悶散了些許,叫他們回去后,方想起自己找沈綏的事情,正色道:“那陸家,怎么處置?” “先關押,臣再同大理寺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