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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且歌,”他說道,“我叫晏且歌?!蹦且豢趟约憾颊f不清楚為什么自己會乖乖收起一身戾氣,犯那自保之大忌??赡苓@世間向來對純良溫厚之人最體貼溫柔。“所以,你們成了朋友?”付清歡抱著酒壇子坐在臺階上看著他,眼神與容貌同多年前那個祁小公子微妙地重疊起來,又在下一瞬間驟然分開,這其中似有什么東西在叫囂著兩個再相像的東西也只是相像,終究不同。晏且歌歪著頭,似笑非笑望著地面出神:“那倒沒這么快,明翚宗和溯華宗隔多遠哪,只是在這一輩修士里,的確是我們走得近些?!?/br>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在這世間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不知怎的,付清歡想到了這一層上去。他搖搖頭,喝了口酒。這酒雖有酒味,卻沒酒勁,喝它如飲水,果真沒什么意思。付清歡平白想起那夜在歷蒼觀后山與云止奐喝酒的情形,心中又是一陣悵然。想見見不了,想忘忘不了,想醉一場也無法如愿。這世間萬事果真無法如流水般隨人意。翌日清晨,空氣微涼,在園子里走幾圈身上便披了一層寒露。算來早入秋了,北方的秋天更冷些,付清歡多少有些不適應,牙齒打著顫在雅榭前院里練了幾套劍法后身子才暖和些許。做什么去?在百里鎮,以往這個時候他還在睡,也可能被早起去抓學生的付朝言吵醒了,兩人打鬧幾句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在這里,沒有人來吵醒他。付清歡負手走出了雅榭,四處走動起來。父親在世時教過些許園林方面的學識,付清歡倒不難看出了這九州林的布局,其實十分簡雅。正門到大堂,再到弟子們的起居處,分布得十分對稱,唯有后花園不知出自誰筆,層層疊疊疏密相宜,以為山窮水盡一轉身卻柳暗花明,叫人豁然開朗。若不是記性好,怕真要在這園子里迷路了。穿過園子,是一大片竹林,時有木劍相伐聲傳來,付清歡意識到自己是走到弟子們修習的地方了。不便久留,他正欲轉身離開,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飛奔而來:“付前輩!”付清歡轉回了身,看見幾個身穿圓領箭袖斕衫的少年向自己跑來,為首的裘修遠滿面藏不住的喜色。見了他們,付清歡也不由得咧嘴笑了:“是你們吶?!濒骠婀釉谇迦绽镂⑽⒁恍?,與身后嫻雅精致融為一體。這個人雖長在外頭,氣質卻與歷代明翚宗弟子十分融合。裘修遠跑得最快,一下就到了他面前,氣也不喘,只是因激動臉有些紅:“是真的嗎?”“什么?”“你……你是祁宣公子?是嗎?”平復了情緒些許,裘修遠直截了當問了出來。直叫付清歡不知所措。“修遠……”裘正昀兩三步邁了過來,似有些責備看了裘修遠一眼,然后轉向付清歡,恭敬道:“前輩好?!?/br>付清歡略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繼而抬起頭,笑道:“快回去練劍吧,宗主看見了還當你們在偷懶呢?!?/br>“宗主早來過了?!?/br>不知是哪個少年這樣說道。來過了?付清歡一愣,望了望天,這么早?似是看出了他的情緒,裘正昀道:“宗主向來起得比我們早的,來看了我們,就到書閣去了?!?/br>聽著他們說的話,付清歡想起了昨夜與晏且歌的對話,內心一片悵然。問了書閣的位置,他匆匆趕去。天還未完全亮,書閣里還是很暗,付清歡隱約看見遠處有燈火微明,放緩了腳步走過去。祁景瀾坐在案邊,捏著一支筆正在抄錄些什么,竟沒有察覺付清歡的到來。付清歡也不打擾,等他抄完了一頁,才輕輕叫了一聲:“宗主?!?/br>祁景瀾一怔,抬頭看見是他,眼里閃過一絲驚喜,把筆給擱下了:“何時來的?我竟沒察覺?!?/br>付清歡:“不過剛來?!钡兔紲仨樀孟裰痪d羊。祁景瀾讓他坐下,然后挑了燈下的燈蠟:“這個時候,我沒想著會有人來……桌上亂的很?!毖哉Z里竟有些不知所措。付清歡幫忙把挑下的燈蠟收好在小爐里,抿嘴沒有說話。是不知該說什么。祁景瀾抄的是明翚宗修術典籍,因常年儲藏在書閣里,難免會潮濕生蟲,因此隔幾年就要全部抄錄一遍。這種事情,應當是門生在做,祁景瀾卻雷打不動親自抄了十幾年。付清歡本想看看有什么幫得上忙的,見了那典籍上的詞句,發現正是父親和姑姑教導自己的東西,心頭不由得泛起些酸澀的情緒來。他頭一次明白落葉歸根是什么心情。兩人各懷心事,靜坐一會兒,付清歡問起有什么他能做的事。明翚宗總不能白養著自己。祁景瀾眉頭微蹙,朱砂印明晃晃的,似是想了很久。“你可愿教習弟子?”付清歡走出書閣,深吸了一口氣。九州林位處山腰,清晨的空氣涼薄而清新,讓人心寧不少。“女弟子們是有老師的,你幫忙照看些……罷了,不會很累?!?/br>祁景瀾是真的滿心歡喜想要接納他。付清歡從未見過一個身處高位的男子這樣謙卑地說話,仿佛怕極了他要拒絕自己。一陣莫名的愧疚涌上心頭。待走出了這書閣,付清歡才有些許懊惱的情緒。明明恨不得馬上離開這里,怎得又心軟了?祁景瀾聽見付清歡應的那聲“好”之后,眼睛都亮了起來,連眉頭都舒展了幾分,束縛在他身側的陰霾霎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又在下一瞬轉換為重重枷鎖,牢牢釘入付清歡的周身關節。明明才剛剛戴上,這幅枷鎖已經沉得他透不過氣了。云止奐的面容在眼前幻化,轉而消失不見。冷冰冰的一張臉,連眼角和嘴角都不會有什么變化,生得昳麗風采,長身直立就是一幅畫。這么好看的一個人,付清歡最初是討厭透了。這么冷冰冰的一個人,最后卻是喜歡到了骨子里。再見是何年?倘若朝言在自己身邊,或許還能逼一逼自己,壯著膽子上前去,揪著云止奐的領子:“小爺看上你了,就說你要不要吧?!比缓笳l管那些個別的,迎面湊上去親他,當作膏藥這輩子就黏在這人身上了。想到這,付清歡搖了搖頭。不成,這事兒,自己可做不出來。不過分離一天,已經想得要命了。付清歡揉亂了自己一頭長發,扯扯嘴角。“往后這不知多少年該怎么過啊……”“你在這站著干什么?”一道清朗的男聲突然劃破他所有遐想,語氣尚帶幾分戲謔:“被堂兄罰站了?”付清歡嘖了一聲,差點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