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給你買新的?！?/br>
路西安靜地拒絕，“不用，我自己買了。嗯……我去派出所了，戶口復印好了?！?/br>
路春江明顯呼吸停滯了兩秒，旋即結結巴巴地提高了聲音，“我、我正要跟你講，我，我今天去看爸爸mama和奶奶了?！?/br>
他們葬在城市近郊山間的公墓，以往路西每次去祭奠，都會哭著回來。老人說，上墳不能哭，可他忍不住。他忍住鼻酸，“嗯，然后呢？”

“我去燒紙，冬至嘛?！甭反航行┱Z無倫次，“我就是，我是要說，要告訴爸媽和奶奶，咱們在一起……要結婚了?！闭f著他低低地笑了聲，“我說，如果要罵我，就托夢來罵我吧。我想和盼盼過日子，沒有盼盼我受不了……”

路西哽咽，“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燒了紙。燒紙的時候，灰忽然撲了起來，火非常旺……爸爸mama還有奶奶，他們這是高興呢。他們高興呢，盼盼……”

路西躺在無邊的雨聲中，眼淚靜靜地滑落。

十二月底，路春江參加了研究生入學考試。

“專業課還可以，寫完了。政治馬馬虎虎，湊合吧。臨考試之前我翻了眼時政，很偏，居然碰到了！也是運氣好。不過英語非常難，我挺擔心?！彼治鲋鴥商斓目荚噧热?，“能過線最好，過不了，我再考一年。今年準備太倉促了，我有很多不足?！?/br>
“能過的，相信你自己?！甭肺鞔騻€哈欠，眼下是大片的烏青。他想趕快做完手上的活兒，“我過幾天就能回家了?！?/br>
“好，好，你要買那班車？發過來，我給你買?！?/br>
“不用了，我會買?！?/br>
“我養的那盆綠葉子，開了朵花?！甭反航p聲說，“白色的，很漂亮?！?/br>
“好兆頭?！甭肺骱鋈煌话l奇想，掛斷后重新撥了過去，“……花呢？你直播給我看看?！?/br>
視頻聊天接通了，但看不到路春江的臉，“哦，好，你等等哈?！?/br>
“干嘛呢你？”

“我沒洗臉……臟死了，臟的不能看了?！?/br>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長什么樣，”路西哭笑不得，“我也沒洗臉?！?/br>
“不一樣，不一樣的?！甭反航冻霭霃埬?，眼睛布滿血絲，“昨天背書背到凌晨，本來打算通宵呢……熬不住，果然老了。你看到沒有，我眉毛中間這里，對，這里，有皺紋了?！?/br>
路西手指摩挲著手機屏，悄聲道，“胡說?！?/br>
第24章（完）

？？路春江抱著厚重的羽絨服，跺了跺腳。LED屏紅彤彤一片，車次變換。

“上車了沒？”他問，路西說，“上了，剛坐下?！?/br>
“行李沉不沉？”

“放好了，不沉?！?/br>
“午飯怎么辦？早飯吃了嗎？”

“吃了，買了點兒麥當勞。你在哪兒呢？”

“我，”路春江搓搓手指，“我在家，過會兒再出門?！?/br>
“車動了?！?/br>
“好，你注意安全……”

“等會兒我再買瓶水?！?/br>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誰也不肯先掛斷，明明昨天夜里講了兩個多鐘頭。最后還是路春江說了“再見”，“你睡會兒吧……多喝水，車廂里熱?！?/br>
路西“嗯”了聲。過了片刻，頂多十五分鐘，路春江剛在車站中找到個座位，手機震了震，路西發了條消息，“睡不著?！?/br>
路春江口角含笑，“睡不著？怎么了？”

“不困?！?/br>
“那就玩兒手機?！?/br>
“這里有個湖，特別大?！?/br>
“你去玩過嗎？”

“沒有?！?/br>
就是些廢話，但因為路西的緣故，變得有趣至極。路春江在頭腦中模擬著路西的表情——垂著眼睛，嘴唇抿起，看起來嚴肅又認真。但那張臉是稚氣的，他的盼盼鬢角柔軟，還是個學生的模樣。他的心里涌動著熱流，為什么時間過得如此緩慢，他還要等三個多小時……

等待十分煎熬，路春江和路西聊天，喝了兩杯咖啡，給手機充了幾次電。仿佛過了半個世紀，路西的車次終于?？?。路春江翹首以盼，很快，人群涌上出站口，路西拖著行李，艱難地沖了出來。

“盼盼！”路春江上前，用羽絨服將路西兜頭裹住，“冷不冷？”

“嗯，不算冷?！甭肺鞫宥迥_，“比上海冷?！?/br>
“那是?！甭反航舆^旅行箱，“這么沉？”路西把手塞進他的掌中，“還好吧，帶了點兒東西回來?！?/br>
站在人頭攢動的大廳中，路西仰起臉，眼睛明亮。路春江深吸一口氣，迅速地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碾過，然后努力裝做若無其事，磕磕巴巴地紅了耳朵，“我……我擦潤唇膏了?！?/br>
路西輕聲說，“好?；丶野??！?/br>
路西的東西是給路春江帶的，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還有兩件衣服。路春江換上，“不便宜?！?/br>
“嗯，挺帥的?！甭肺鼽c評，“轉過去?！?/br>
路春江轉過身，“多少錢？”

“五十塊錢，批發市場買的?！?/br>
“哦?！?/br>
“三百?！?/br>
路春江將信將疑，“三百？不可能吧？”

“真三百，我很小氣的，”路西微笑，“我餓了?！?/br>
路春江忙不迭去廚房做飯，路西環視客廳，發現沙發坐墊換過了，還多了幾個花瓶，插著干花。他的房間依然保持原樣，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透過窗戶，他看到路春江忙碌的身影。他的哥哥熟練地切菜，下鍋翻動，油煙“刺啦”冒氣，路春江回身，發現窗后的視線，頓時嘴角上揚。

“等會兒！馬上就好了——”

路西攀著窗臺，手指下意識地摳著胳膊上的傷疤。得去醫院取出，以后他再也不需要這個該死的玩意兒。他深深地厭惡那種沉重的、黏黏糊糊的感覺，他渴望路春江的擁抱……無論精神還是rou體。

“明天……”

兩人同時發聲，路春江放下筷子，“你先說?！?/br>
“我得去趟醫院，”路西挽起袖子，“這個，你得陪我去?！?/br>
“好，好?！甭反航樃t了，“嗯，一早就去?！?/br>
“你呢？”路西明知故問。

“明天，先去醫院，然后……”路春江夾了最大的排骨放進路西的碗里，“就是……然后，順便去、去——”

“結婚證？”路西撥動排骨，“先去領證也成?！?/br>
路春江急忙道，“不，先去醫院吧！不著急，不著急?！?/br>
路西皺眉，“太咸了?！?/br>
“咸了？”路春江舀了勺湯汁嘗嘗，疑惑道，“不咸??？”

當天夜里，路西睡在自己的床上，靠著暖氣，久久無法入睡，以至第二天醒來掛著黑眼圈。他用涼水敷了一會兒，嘆息道，“得拍照片呢?！?/br>
“很好看的?！甭反航矝]睡好，胡子拉碴地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