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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要是實在忙,便把事情帶回來做。兩人隔一張大寫字臺,在燈下對坐。他做他的案子她看她的閑書,鮮少過問他在做什么。 唐競看著她,時常想起離開上海之前吳予培關照他的話——周小姐是個好律師,有才華,有心性,你別埋沒了她。 才華終歸還是在的,但那點心性卻不知去哪里了。唐競自責,卻也知道急不來。至少,總得等她把孩子生下來。 再辛苦終究還是過來了,孩子生下來不久,他又已是合伙人的身份,在不錯的地方置了不錯的房子,安下家來。 那段時間,唐競時常想,他這樣一個異鄉客尚能如此,精明如鮑律師應該更不在話下。他有些奇怪,為什么鮑德溫不回來。 上海的情勢已經很壞,去年歲末的那一場大潰敗之后,淞滬終究沒能守住,租界已是淪陷區包圍中的孤島,而其中的四所法院便成為了唯一沒有撤往重慶的官方機構盡管有人說那只是象征性的辦公,早上判了什么人,晚上就可能迫于日方的壓力又把人放出來。但唐競了解吳予培這個人,只要在一個位子上坐一日,便會有一日的堅守。 為保險起見,他與周子兮沒有給吳家寫過信。直等到孩子出生,才發了一封電報過去,告訴吳予培和沈應秋這個好消息。還有孩子名字也已經起好,單名一個“延”字。吳淵,唐延,一聽便像是一對很要好的小兄弟。 隔了一陣,收到上海來的回信,是沈應秋寫來的育兒經,信中還有一張吳淵的小照。小孩子長得快,叫人驚覺時光流逝,差不多又是一年過去了。 周子兮看見照片里的吳淵還穿著年前的舊衣,想著打仗的時候物資難得,便盡量往上海寄東西。發出一個個郵包里盡是孩子的用品,衣服鞋子文具玩具奶粉巧克力。 每次采買起來,有唐延的一份,便也有吳淵的一份,左右這些總歸無關時局。 也就是在那一年,蘇錦玲又出來拍電影,一部戲隔了好幾個月才在唐人街的戲院上映。她在其中演一個配角,海報上名字印得很小,幾乎與背景同色。但也是奇怪,唐競從戲院門前經過,還是一眼就看到他買了票,與周子兮一起去看。兩人坐進放映廳,在黑暗里等了很久,才看到蘇錦玲出場。盡管臉上化了老態的妝,穿著也往臃腫那里靠,但她還是演得認認真真,蹲下再站起來的時候,用手拄著膝頭,與鄰居說閑話時,促狹地擰著眉,嗓子幾乎聽不出原來清越的聲音前排有人在說:“真是作孽,從前的銀幕第一妖女,現在變成銀幕第一老太婆了?!碧聘偮犞?,起初也為她惋惜,看到后面才覺得大可不必。她是真的喜歡演戲,也是真演得好。也許就像她曾經說過的:既然是演戲,要的就是與自己不像。他忽然覺得,她這樣一個人其實會比那些紅極一時的花旦走得更久遠。 而只要她演一日,他便會看一日,替另個人做她遠隔萬里的影迷。 再過一年,歐戰開始,租界失去了大半保護,情勢變得更壞。 年未傳來消息,高三分院院長在自家宅前被槍殺。數月之后,法租界內的兩所法院被強行接管。 唐競曾經想過的最壞的情況一一應驗,他很想知道吳予培如今作何感想,卻也明白對吳法官來說,不管是信件還是電報都不安全,他所能做的只有通過鮑德溫了解25.1.2 些上海的近況。 公共租界內的情形也并不比法租界好多少,先是有人在兩處法院內投放炸彈,特院刑事庭庭長被槍殺在回家的路上,緊接著高二分院院長被綁架,生死不明,而后又有更多法官、檢察官、書記官遇襲。 至此,留存在租界內的所有中方法院已經名存實亡,只有招牌還象征性地掛在那里在那些通信中,唐竟幾次催促鮑德溫盡快啟程回國。但不知為什么,鮑律師今天拖著明天,一直沒動地方。這一拖便拖到了珍珠港之后,日軍占領租界,孤島淪陷。 太平洋戰爭開始,上海變得像一個與世隔絕的黑洞。報紙、電臺、新聞紀錄片,唐競與周子兮盡力搜羅著一切可得的消息,每日兩次郵差經過的時間,總要往窗外翹首以望。 時隔許久,才收到一封上海來的信,紅十字會的信封,寄自龍華集中營。 寫信人,是鮑德溫。 里面只有一張短箋,按照日本人的規定寫著二十五個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沒有久別之后的寒暄敘舊,鮑律師用兩人之間曾經簡寫公文的口吻敘述,說自己與前妻斷了聯系,只能請唐竟代為尋找,最后所知的地址如下云云。 唐競這才知道鮑律師已經離婚,他找到那個地方,再一點一點打聽過去,最后才問到前任的鮑太太已經搬去了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她已經改嫁,新丈夫開著一間工廠,生活得很好。鮑律師的那個孩子上了中學,已是一個少年的樣子。唐競看到他幾乎不認得,他卻還記得唐競。 那里是南方,又是小地方,路上看不到第二張華裔面孔,他們這樣三個人簡直找不到一個可以談話的地方,只能在火車站的月臺盡頭聊上幾句。 “你知道他為什么不回來嗎?”前任鮑太太語氣有些尖酸,顯然想起那個人來還是意難平。 唐競自以為會聽到一個女人的名字,鮑律師那些年也確是風流得很,他已經在猶豫是否要告訴她,多年以前某個臺風天的午后,醉酒的鮑德溫對他傾訴,自己如何不舍得她離開。 但前鮑太太的自問自答卻完全出乎于他的意料:“他在這里是個被吊銷資格的律師,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這就是為什么他當年會跑到上海去?!碧聘傉苏?,但轉念卻又不那么意外了。 那座灘涂上的城,去那里冒險的異鄉客總有各種各樣的不得已。 等他上了回程的火車,鮑太太已經離開車站,鮑律師的兒子卻又轉頭回來。 “都當我忘記了,其實我是記得的?!鄙倌晟宪囌业剿?,沒頭沒尾地說。 “記得什么?”唐競問。 “上海阿媽,”少年回答,“還有,江海關大樓的鐘聲?!碧聘傂α?,又問:“你喜歡那里嗎?”“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少年彎起一邊嘴角,那表情像極了鮑德溫,“也是因為在上海的那幾年,我才實實在在地知道世界地圖不是騙人的,世界真有這么大,有各種各樣的人,五顏六色,講著各種各樣的話。不像這個地方,太小了?!被疖囬_了,少年在站臺上揮手。唐競看著他,忽然又想起從前,太平洋彼岸那座城市,幾次戰爭之間難得的黃金年代,以及錦楓里治下的賭場里,初見時的鮑德溫。 不管鮑太太說了什么,他還是覺得鮑律師之所以遠渡重洋,其實并不是因為在美國不管鮑太太說了什么,他還是覺得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