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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阿拉斯加及哥倫比亞特區法典?!碧聘偨忉?。 “跟阿拉斯加、哥倫比亞又有什么關系?”周子兮還要問下去。 “是沒有什么關系?!碧聘傄痪湓捊Y束,不想再深入。他發現自己好像又著了這丫頭的道,隱隱有些賣弄的味道。實際上,從來沒有一件案子真的上訴到大洋彼岸的最高法院。此處天高皇帝遠,無論領事還是法官都樂得只手遮天。 “地是租的,卻可以這樣……”周子兮在后面感嘆。 唐競只是點點頭,沒再開口。許多人都會這樣想,包括他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恐怕不會有第二個類似的地方,別的時代也沒有,更未推演至其他國家。身為律師,在這里遇上的案子,換到別的地方可能一輩子都碰不上,適用法典與詭辯空間之廣闊,也非別處可比。 忽然間,他又覺得這是在給自己找理由,用來回答她昨夜提的那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在此地做這種不上臺面的事情? 他意外,自己對她這一問竟是如此介意,但再轉念卻又覺得好笑。他需要找理由嗎?錢,便是最好的理由。昔之發財者做官,今之發財者做律師,這句話上海灘人人都懂。 不多時,車子開到圣安穆女中,門房開了鑄鐵大門帶他們進去。 校內的學童皆是女生,教師也大都是女人。唐競又非尋常家長模樣,走在其間總要被人多看幾眼,感覺十分違和。周子兮大約猜到他所想,只是暗笑,默默跟在一旁,聽從校監指示,寫名字,答問題,領取書本校服,看著倒是一副恭順的模樣。 辦完入學手續,安頓好宿舍,已經過了中午。唐競不想誤了周子兮午餐,告訴她舍監處有他的電話號碼,便是要走了。 “不是要緊事就不要打?!彼R走補充一句,半真半假,總以為她會回嘴,結果卻什么都沒聽到。 周子兮只是冷冷笑著,站在樓前一棵玉蘭樹下,眼看著他坐進車內,漸漸駛遠。直到黑色奧斯丁消失在那道鑄鐵大門后面,她臉上的那點笑方才淡下去,淡到再也尋不到。 這場景實在熟悉,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站在校門口,眼看著一輛汽車遠去,只是駕車的那個人不一樣。 若是天上有一雙眼睛,便會看到此時車里的唐競已經發現自己隨手放在副駕駛位子上的那張報紙不見了蹤影。 他輕罵了一聲,并未多想,看到路邊有報攤,又靠過去重買了一份與一份細讀。 至少在那一刻,他只當這差事業已告一段落。十個月很快就會過去,他與周子兮不會有機會,也無有必要再見。 而在圣安穆女中內,周子兮已被舍監帶到一間大臥室里。室內相對的兩面墻,一邊擺著四桌四椅,另一邊是兩張上下鋪的鐵床??拷T口的下鋪空著,看起來就是她的了。 比在美國的時候還要壞,她暗暗想,那個時候也不過兩個人一間屋子。 周子兮最不喜歡人,一個都不喜歡。當然,別人也不喜歡她,實屬兩看相厭,一點都不冤枉。 但舍監才不會管她怎么想,告知箱子放在哪里,幾點鐘熄燈,幾點鐘起床,便轉身離開,留下她獨自整理。 房門關上,室內一瞬寂靜,她又想起昨夜的情景,藏身在升降機內,眼前一片黑暗,起初還能聽見外面嘈雜的人聲,而后突然靜下來,周遭只有自己的呼吸的聲音,以及隔板外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時她已經料到事敗,卻沒想到他根本問都不問就將她送進寄宿學校里。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已經知道她與“麥德琳”的淵源。 總會有辦法的,她對自己說,可究竟辦法在哪里,卻是毫無頭緒。 歸置好物品,時間大約已經過了中午,她饑腸轆轆,也知道去餐室是往那里走,可到了那里,卻又好像全無胃口。 午餐,cao行,英文,晚餐,晚禱,自習。 眼睛看出去,到處都是白色的人影,校服旗袍是白色,長襪是白色,瑪麗珍皮鞋亦是白色,每個人都一樣。 她身體單薄,本就總穿這樣直骨籠統的款式,但這校服卻又是另一種虔誠的考量。于是,她偏又向往起曲線畢露來。 入夜之后回到宿舍,才算是見到同屋的另外三個人,都是滬上名門閨秀,其中一個生得美些,正一臉探究地看著她。 “這是什么?”美人檢視她床上桌上的東西,指著一只水晶小瓶子問她。 “沒什么?”周子兮回答,第一句話就把人給得罪了。 “學堂有規矩不可以搽香水,你不知道?”美人便也出言不遜。 “關你什么事?”周子兮反問,并不相讓。 “我是宿舍長?!泵廊嗽噲D立威。 周子兮冷笑不理,躺在床上看起書來。 美人氣結,去值班舍監那里告狀。不多時便有一個美國女教師過來,收走那瓶香水,把周子兮被帶到走廊盡頭的盥洗室里。 女教師動手開瓶蓋,是要當場倒掉的意思。 “這是我母親的香水?!敝茏淤庹f謊。 “她教你帶到學堂里來?”女教師質問。 “她已經過世了?!敝茏淤饣卮?。這一句,倒是真話。 死者為大,無論中西大約都是這個道理。女教師聽見她這么講也是愣了愣,將瓶子重新蓋上還給她,講話聲音似乎也溫和了些:“那就收起來吧,只是不要再拿出來了?!?/br> 周子兮點點頭,伸手接過那只水晶小瓶子,攥在掌心。其實,母親離世很早,她根本不記得什么裙子上的香味,全都是里看來的套路,但這世界偏就是吃說謊這一套。 “我是很喜歡中國女孩子的,既乖巧,又守規矩?!蹦桥處熡值?,大約是想籠絡她。 在美國那間學校里,周子兮也聽過差不多的話。若這話是真,那她一定是中國女孩子里的異類,因為她既不乖巧,也不守規矩。 但此刻人在檐下,她還是點頭受了這句好話,又回到那間屋里去。 大臥室里,美人正坐在床上,叫另一個女孩替她梳頭發。一人頭發梳好,又換另一人。鄰室若是有人串門,就必得站在門口唱完一支歌,才可以進來。 大約也是拜那美人所賜,所有人來來往往,看見周子兮都是熟視無睹的態度。 周子兮全無所謂,只覺得好笑。 靠門那張下鋪上,她方才讀的書還覆在那里。若真要告狀,告她讀yin書倒是個大罪名。 這書是她從美國帶回來的,勞倫斯的。 那段時間,她總是在看這一本,從越洋的汽輪上一直看到這里。其中有不少性描寫,她也知道是禁忌,但反復讀著的卻是女主角去上大學的片段,有時候甚至會把烏秀拉想象成她自己。 老實說,她向往大學,并不是因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