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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裴宿沒有回答了。謝憐道:“將近兩百年了,你總得給這些被你引進半月古城里來的人一個理由,一個交代?!?/br>裴宿依舊不語,且依舊是面無表情。方才,他還算是有問必答,現在卻像是打定主意,要拒不回應了。謝憐還待再問,正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這聲音是從眾人頭頂之上傳來的,呼呼嗚嗚,仿若狂風呼嘯。待到那聲音近了,謝憐終于確定了——這的確是狂風在呼嘯!這一陣大風來得實在是太突然,太猛烈,以至于謝憐還沒搞清楚什么情況,身子已經一歪,整個人浮了起來!這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從上方直灌入罪人坑底,竟是把一行人都卷上了天!謝憐一下子抓住離他最近的三郎,道:“當心!”三郎也反手抓住他,神色不變。謝憐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急速升空,空中一頓,隨后猛地開始下落。他連忙拋出若邪,百忙之中哄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快,好若邪,先出來救個急!”摸了兩把,若邪總算是飛了出來。然而四周空蕩蕩、光禿禿的,除了一個偌大的罪人坑,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若邪出來飛了一圈又縮了回去,萬般無奈,謝憐只得在空中自行調整落地姿勢。若在以往,他多半又要頭朝下墜地三尺了,然而,這一次,在即將落地之際,三郎順手托了他一把,他居然是正著落地的。靴子穩穩當當踩到地面的時候,他還有些不可思議。然而,這不可思議很快就被沖淡了。他一落地,就見面前一個黑衣身影跌跌撞撞走了過來。謝憐定睛一看,微喜道:“南風!”果然是南風。只是,已經是一身狼狽的南風。他整個人仿佛在灰里打了十幾個滾,又被扔在雞飛狗跳的禽獸堆里蹂躪了一夜,周身衣物破破爛爛,狼狽得夠嗆,聽謝憐喊他,只舉了一下手,默默抹了把臉,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謝憐扶了他一把,道:“你怎么了?這是被那兩個姑娘打了一頓?”話音未落,就見兩道人影跟在南風之后,走了過來。一個正是那名白衣女冠,拂塵搭在臂彎里,笑瞇瞇地向他打招呼,道:“太子殿下好啊?!?/br>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謝憐也要禮尚往來,但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只好也笑瞇瞇地舉手招呼道:“道友好啊?!?/br>而那黑衣女郎則是冷淡的一眼橫過來,沒怎么留意他,掃到三郎時卻微微一滯,似乎覺得此人甚為可疑,駐足了片刻。方才那一陣風把坑底數人都送了上來,那二人越過謝憐,徑直朝裴宿走去。裴宿望到來人,也不驚訝,畢竟之前他扮作阿昭時,已經在城里見過這兩人一面了。他跪在原地,對那白衣女冠俯首,低聲道:“風師大人?!?/br>一聽這四個字,謝憐當場便愣住了。虧他還一直以為這是哪里來的妖精鬼怪,哪里知道,居然是上天庭的神官?而且還是風師,那個在通靈陣里一散就是十萬功德的風師??!但仔細想想,也沒什么不對。當時,這白衣女冠說著什么“那些人都躲到哪里去了,難道要我找出來一個一個地殺嗎”,才教他以為非是善類,但其實,這個“人”,真不一定是指他們,也有可能是在指“半月人”,只是他先入為主了,這才覺得對方一舉一動都帶著妖邪詭異之氣。對于一出手就是十萬功德的神官,謝憐難免抱著一種莫名的敬畏。他對南風道:“你怎么不早告訴我這是風師?我還猜過會不會是蛇精、蝎子精什么的,這可真是有點失禮了?!?/br>南風臉色有點黑,道:“我怎么知道那是風師?我從沒見到過這副模樣的風師大人,風師明明一直都是……算了?!?/br>聽他的話,似乎風師之前在天庭時并不是這副模樣的,那就難怪了,謝憐了然,又道:“風師大人怎么會到半月關這里來?”南風道:“來幫忙的。剛才他們在半月城里游蕩,是在找那些半月士兵?!?/br>而謝憐隨即想起,他第一次在通靈陣里詢問半月關的時候,在一片尷尬中,這位風師忽然散了十萬功德,引開了旁人的注意力,怕是那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在問的東西。他若有所思,那邊,風師在裴宿的面前蹲了下來,道:“小裴將軍,這次你干的事,怕是有點過了?!?/br>身為上天庭的神官,卻放出分身在半月關作亂將近兩百年,引得無數路人誤入歧途,淪為半月士兵的口下亡魂,無論如何,這都不能算小事一樁了。裴宿也不辯解,垂首道:“晚輩知道?!?/br>風師甩了甩拂塵,道:“你知道就好。自己心里好好捋一捋,上去再說吧?!?/br>裴宿低聲道:“是?!?/br>風師和他交代完,把拂塵插進道袍后領里,起了身,又對謝憐笑道:“太子殿下,久仰久仰啊?!?/br>對謝憐而言,“久仰”真不是個什么好話,但反正都不過是些場面話罷了,謝憐也笑道:“哪里哪里。風師大人才是久仰久仰?!?/br>風師道:“之前真是不好意思了啊?!?/br>謝憐一怔,道:“之前?之前怎么了?”風師道:“之前你們在沙漠里不是遇到了一陣風沙嗎?”謝憐想起來還恍惚覺得滿口都是沙子,道:“是啊?!?/br>風師道:“那是我起的?!?/br>“……”風師悠悠地道:“起那陣風沙的本意是讓你們不要靠近半月國,沒想到你們沒被卷走,七彎八拐,還是找來了?!?/br>謝憐越聽越是覺得不對勁。起風沙阻攔他們去半月關,此事又忽然出現,這是什么意思?不過,他仍是暫且按兵不動,一句不回,聽對方怎么說。頓了頓,風師又道:“不過嘛,這件事情,太子殿下你還是不要再管了?!?/br>謝憐望了一眼蜷在地上的半月,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他原本就擔心,這件事捅到了上天庭,神官們隨意增減幾筆,說辭一改,就又變成小裴無罪,半月頂罪了。此時,又忽然半路殺出一位風師,讓他別管這件事,豈非更像是想要包庇小裴?于是,他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一步,擋在半月身前,溫聲道:“可是這件事我已經管完了,這時候再說不讓我管,也沒有什么用了吧。況且,小裴將軍還有些許事情沒有交待清楚呢?!?/br>注意到了他的舉動,風師笑了一下,道:“你大可放心。半月國師,你可以先帶走?!?/br>這倒是出乎謝憐意料之外了。他微微一怔,風師又道:“這整件事情的原委嘛,方才我們在上面都已經聽到了。這位半月國師雖是已至‘兇’境,但我在城里游走,看到她將半月士兵關進她所設的陣里,還看到她放走被士兵抓住的凡人,非但沒害人,而且還在救人。我要帶走的,只有小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