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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將那緊張情緒給沖淡了不少。待院內鐘聲響起,巳時一到,衙內師爺、主簿領著縣學館內乙、丙兩級的眾位學錄,將考卷分發下來,第一門經義就開考了。一拿到經義卷子,江春習慣性的先翻到最后一頁看起來:“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嘗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于,其說未嘗不效論?!?/br>江春想暈倒,不過又稍稍松了口氣!賈誼“五餌三表”說出自;“秦穆霸西戎”出自,可視為是對的解釋——前半段超綱,后半段尚在復習范圍內。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張夫子未專門講授過,只偶有引用其間名句來授的……對于縣學學生來說,不在正經“四書五經”范圍內,所以屬于超綱了。超綱也就罷了,這還不是簡單的經義題目。這道題明顯的是論文武退敵之策,或許還要上升至治國之道,屬于策論范疇了……江春想拍桌,這是超綱!明晃晃的超綱!而且還是考錯科目的超綱題!果然,不止她抓狂,周圍不少學子皆發出無奈的嘆氣聲,這三年白讀了!今年的出題大學士老人家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劍走偏鋒”來形容了,這直接就不在道上!他們這一屆背了三年的四書五經,結果考了個經書之外的……就像高中苦巴巴學了三年的空間幾何概率組合,結果高考考了高等數學里頭的微積分和多元函數……眾生吐血。有那博聞強識的學霸可能還是對微積分稍微有些了解的,倒也只是皺著眉,咬咬牙也能解出部分來,普通高中生就只有哭的份兒了。果然,有幾個女學生已經抽抽噎噎哭起來了。江春捏了把汗,再難也莫哭啊,你一哭,學錄說不定就得將你清理出場了,到時候是真白讀了。若放在正經太學生科舉考試上來考,這不算超綱;但他們十三四歲的年紀,只是經書的初級學者,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江春先深吸一口氣,將心緒穩定下來,才仔細搜索腦海中關于關鍵詞“五餌三表”“秦穆霸西戎”“中行說諫單于”的記憶。對,她剛好就是屬于博聞強識的學霸。因為“前世”是文科生,這輩子天生對歷史比較感興趣,她自是看過的,當時只作課外調劑讀物,隨意當故事書瞧的……誰知今日就考到了,果然平日多看書是對的。江春腦袋急速運轉起來。首先得解釋清楚,漢文帝時,賈誼建議其以懷柔政策防御匈奴:“賜之盛服車乘以壞其目;賜之盛食珍味以壞其口;賜之音樂、婦人以壞其耳;賜之高堂、邃宇、府庫、奴婢以壞其腹;于來降者,上以召幸之,相娛樂,親酌而手食之,以壞其心”——此五餌也。對匈奴守信、愛匈奴之狀、好匈奴之技,簡稱“信”“愛”“好”——此三表也。實質就是打著大仁大義、眾生平等的旗幟,用各種物質利益和精神享受來滿足匈奴民眾的需要,達到分化瓦解其內部的人心,用和平的手段征服匈奴的目的。可見,賈誼主張對匈奴施行豐厚利誘、近親安撫,以致其“玩物喪志”“沉迷美色”。江春是不太贊成的,真正的君子之道、治國之術皆是光明磊落之正道,這等旁門歪道,并不值得提倡。但是前輩秦穆公亦以相似的法子來稱霸西戎:秦穆公這叫“任好”(人好)的家伙一點也不好,他羨慕西戎有位叫“由余”的能人賢士,這能人阻擋了他稱霸西戎的腳步,于是他給西戎王送了美女,從中調撥西戎王與由余的君臣關系,最后撬墻角將由余挖到手,西戎也就完蛋了。雖然表面上這也是以女色迷惑、調撥敵人的例子,但江春更注意的還是兩件事的歷史時代。漢文帝時正是西漢逐漸強盛之時,這以豐厚物質利誘的計謀能有強盛的國力來支持,不怕會被送禮送窮掉——反正我有錢,我玩得起。但在賈誼四百年前的秦穆公時代,秦國卻是非常弱小的,是東進受阻了,打不過晉與鄭了,才轉頭西去專找軟柿子捏的……它的國力并不能支持它長期行這“美人計”,故其關鍵還是“自強”,國富民強方能兵強馬壯,這才是其稱霸西戎的本質原因,并非靠那雕蟲小技。相對的,國勢強了,外交戰術才能無往而不利,其強國路上偶然為之的雕蟲小技也就被美化了。兩者有本質區別。至于后半句“中行說亦以戒單于”則是說漢文帝有個叫“中行說”的太監,被強行派遣出使匈奴,從富饒的中土扭送到那荒野之地,這小子憋著壞呢,一氣之下就投靠了匈奴……面對漢朝給單于送來的美婢厚財,他勸說單于切莫中了漢人計謀……故依此推測這物質誘|惑的計謀是可行的。江春對此更加不贊成了。中行說是何人?背信棄義之徒,他能背棄祖國母親漢朝,同樣能夠背棄再生父母匈奴,他說的話,從根子上就是真實性存疑的,若再從他言行推測佐證這計謀是否有效,就有點“錯上加錯”了。故此,她的觀點是“五餌三表”雖在一定歷史條件下可有短期成效,但終究并非長久之策,難登大雅之堂,非王者自強之大計;若要真正在外交上做到無往而不利,始終還是得走正道、大道,重民生,長經濟,方能富國強兵。洋洋灑灑寫了不下九百字,完了再加一句“故吾謂御侮之道,惟當力求所以強國芘民之術,使國家安如磐石,熾如焱火,自能令單于遠遁而邊塵不驚。若賈生之說,雖時或有效,何足取哉。此班氏所為良史歟”[1]來結尾,就是畫上個完美的句號了。剩下帖經、墨義皆是死記硬背的內容,對她來說猶如小兒科了。她倒是提前一刻鐘做完了卷子,周圍卻是“哀鴻遍野”,一個個都怪這大學士出題超綱,又怪張夫子所授不全的,他講過的沒考到多少,考了的他沒講……倒是竇元芳作為督學巡考,領著縣太爺與館長眾人往天字號房來了一圈,見眾生皆愁眉苦眼,只這小兒埋頭奮筆疾書,連自己來到她面前都未發覺……嗯,這小兒學得委實不錯。其實他也隨意瞧過題目了的,這正是他的主張,那雕蟲小技正是他這種正經士大夫不屑的,瞧這小兒所寫,倒是正合他意。合他意那就是合上頭官家之意了,官家也是講究經世致用、富國強民的。這兩年遼人愈發囂張了,遼東邊境一片被他們燒|殺搶掠了幾遭,朝中酸儒只勸官家送公主去和親,但這泰和公主與他是從小一處長大的,他哪能忍心?況且堂堂大宋朝,哪有將安危系在個弱女子身上的道理?妄圖用小恩小惠瓦解敵人內部始終只是狡黠小計,只有打得它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