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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眾人昏昏欲睡,然而與夷安郡主同來的侍衛卻各個精神抖擻,盡忠職守。 這些人不是普通的護衛,而是成安帝直屬禁軍,知曉夷安表妹要去平云山的溫泉莊子,趙景特意挑了五十位禁軍護送她。 蘅蕪居里,因為山里蚊蟲多,屋角的三角瑞獸香爐中點了驅蟲的香料,有裊裊煙霧,不甚明顯。 屋室烏漆抹黑,宋樂儀穿著單薄的絲綢里衣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紗幔怔怔出神,尚未入睡,她手掌規矩地交疊在小腹,指尖輕動數著日子。 今天是七月十九,姨母駕崩的第八百一十八天,趙徹去蜀國的第五百二十二天。 相伴了十多年的人,都不在身邊,她心里空落落的,荒蕪了一大片。 忽然,窗外傳來刀柄相撞的聲音,還有壓抑的廝殺聲。 宋樂儀倏地坐起,抽出枕頭下面埋著的一柄匕首,烏黑的眼瞳里盡是防備,隨著屋門咯吱一聲打開,冬桃與幾個丫鬟神情慌亂小跑進來。 與此同時,數位帶劍侍衛守到了蘅蕪居的門前,手里握著銀亮的長劍,神情戒備。 冬桃語氣著急:“郡主,外面有賊人闖了進來,意圖不軌!” 宋樂儀皺眉,思緒飛快地轉著,燕京有如此手筆,且欲至她于死地之人,不過安平公主趙妙一人而已。夜色漆漆中,她握著匕首緊了緊,嬌艷的眉眼間一派冷意。 趙妙她竟敢囂張至此! 想必是篤定了她不能奈何于她吧? 相較冬桃的慌張不安,宋樂儀則鎮定多了,今日出行,身邊跟隨的是成安帝撥給她的五十位精銳禁軍,想來擋住賊人,綽綽有余。 正如宋樂儀所料,隨著時間流逝,外面廝殺聲漸弱,冬桃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然而就在此時,哐當一聲,蘅蕪居的窗戶斷裂,有數道黑影破窗而入。 冬桃與幾位丫鬟驚叫出聲,卻也下意識地將宋樂儀圍了起來,手里各自持著利器護主。 守在蘅蕪居外面的侍衛聞聲,提劍入屋,與手持利劍的賊人對峙,那些賊人身剽體悍,端著一副兇神惡煞像,手起刀落利落的很。 一時間,屋內桌砸椅翻,血濺滿地。 宋樂儀臉色微微發白,握著匕首的手指發顫,嬌生慣養十幾載,也是頭一次遇見如此血腥的場面。 …… 這邊的動靜不小,廝殺聲在寂靜的深林中分外刺耳,頓時驚動了旁邊莊子的上官曄。 他剛剛解了衣衫,準備上床就寢,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上官曄眉眼一凜,當即利落地系好衣衫,又取了一旁架子上的長劍,朝宋樂儀所在的莊子而去。 等入了大門,只見遍地七零八落的尸體,刀柄相撞的聲音微弱,似是從后院傳來,他一向淡漠平靜眼底的焦急之色愈發明顯,快步朝后院而去。 莊子的規制都差不多,上官曄很快摸到了宋樂儀所在的蘅蕪居。 里面漆黑一片,卻聲音嘈雜,除了刀劍砍刺的聲響,還不時有女子驚叫的聲音。 等上官曄進去的時候,屋內已經狼藉一片,桌凳折斷,紗幔撕破,尸體殘肢七橫八豎,今夜月光慘淡,夜色又濃,瞧不見鮮血,只能感受到腳下粘膩和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幾位侍衛拼死將宋樂儀護在身后,正于刺客殊死搏斗,已經占了上風。 有了上官曄的加入,不多時,刺客便已盡數身亡。 等走近了,上官曄才發現宋樂儀雪白的里衣已經被鮮血染透了一大片。 慘淡月光下,她小臉瑩白,眉眼間有恐懼慌張,烏黑的墨發披散,襯得盈盈可憐,手上緊緊握著的匕首,隨著不可控地顫抖,哐當一聲砸落在地,在寂靜的夜色中分外清晰。 上官曄手指曲了曲,本想伸出抱一抱她,卻半路收回,只盯著她衣衫血跡,皺眉問道:“郡主受傷了?” 宋樂儀這才神情恍惚抬頭,她茫然搖了搖頭,半響回過神兒來:“上官侯爺?” 她的聲音嬌軟,夾雜著軟糯的哭腔,落入他耳中,只覺得胸腔澀澀的疼。 上官曄喉嚨滾了下,聲色清冷如泉水叮咚,緩緩撫過人心弦:“郡主別怕?!?/br> 話音剛落,原本護在宋樂儀身旁的丫鬟忽然生變,她手中的利刃轉了方向,直直朝宋樂儀心窩刺去。 丫鬟與宋樂儀離得近,旁人根本無暇反應。 即便反應迅速如上官曄,也只來得及以身做盾,將宋樂儀牢牢護在身后,利刃沒入胸膛不足一指節,他神色冷冷,捏住丫鬟的手腕,喀嚓一聲腕骨斷裂的聲音,分外清晰。 隨著一聲慘叫,丫鬟疼暈了過去。 上官曄情緒沒什么起伏,只拽著宋樂儀遠離了一眾丫鬟,他抬著一雙冷漠的丹鳳眼眸,極具壓迫力的掃過眾人,又冷聲對護衛吩咐:“驗尸,沒死的留活口,丫鬟綁下去問審,今夜之事,等明日再奏呈陛下?!?/br> 明日奏呈? 護衛首領正猶豫,宋樂儀驚魂初定,強做鎮定道:“按上官侯爺的吩咐?!?/br> 一眾護衛應聲稱是。 莊子里血腥味濃而不散,是沒法再住人了,于是宋樂儀便攜著冬桃一人,去了宣平侯府名下的那座山莊,暫住一晚。 一路上夜色漆漆,只有冬桃手里提著一盞燈,三人慢悠行走,宋樂儀神情還恍惚著,也沒發現上官曄受了傷,直到鼻尖嗅到了一抹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她才猛然察覺,方才上官曄那一擋,或許是受了傷。 宋樂儀停下腳步,接過冬桃手里的燈,拎到他胸膛前一看。 只見霧青色的衣衫劃破了一個口,有鮮血將那里的布料浸成深色。 宋樂儀神色著急:“傷口深嗎?” 上官曄搖頭:“不深?!?/br> 宋樂儀微微松了口氣,但仍然放心不下,她便也沒再顧男女大防,直接拉著上官曄的手快步朝莊子走去,不忘擔憂道:“受傷了你怎么不說??!莊子里有醫師和金創藥嗎?算了——” “冬桃,”宋樂儀轉身吩咐,“去把跟我來莊子的鄭醫師叫來?!?/br> 冬桃不敢耽擱,當即快步折返。 兩人快步走著,上官曄忍不住低頭看了眼那只與他緊握的手,柔弱無骨,帶著驚嚇之后的冰涼,但于他而言,卻恍若三春暖陽。 她背影纖細匆忙,發絲只隨意地在腦后挽了一個髻,因為疾步又松散了幾分,隱隱露出的一點白膩的后脖頸時隱時現,分外誘人。 不禁讓人想象,墨色青絲散落她白皙的身體上,欲遮還羞又是怎樣一副誘人模樣。 此念一出,上官曄冷清的神色震了震,不自然地別開目光,他在心里暗罵自己齷齪,在這樣的情況下,竟也能生出這般旖旎的心思。 …… 因為傷在胸膛,宋樂儀也不好在內室陪著,只坐在外間焦急的等著。 上官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