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聲音吵醒的，他揉揉眼睛，被刺眼的燈光刺激地一閉，然后緩緩睜開，見是婆婆正坐在旁邊那張床上收拾著東西。

赫赫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坐了起來，輕輕喚了一聲，“婆婆，大爺怎么樣了？”

婆婆見赫赫醒了，回過頭沖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伙子，吵醒你了，你大爺他走了，我來把他東西收拾一下?！?/br>
走了！赫赫像是聽到了萬分震驚的消息，似乎比婆婆的反應還過激。婆婆怎么能這么平靜地訴說著另一半的離別，難道她不難過嗎？

赫赫忍不住問道，“婆婆，您難道不傷心嗎，大爺就這樣丟下您離去，您不埋怨他嗎？”

婆婆手一頓，微微仰起頭，似乎在思索，然后緩緩開口道，“怎么可能不埋怨，當初說好要守著一輩子的，他就這么撒手走了。不過啊，這一生我沒有遺憾。能相守著活到我們這把歲數我已經很滿足了。有多少人錯過了就一輩子都不再見了，我能珍惜對方，結婚生子，將孩子養大，平平凡凡地過日子就夠了?！?/br>
婆婆說著露出一個微笑，然后低下頭繼續收拾東西，“這病有一陣子了，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想說的話也都說了，人吶，遲早都會離開的，所以一定要在離開之前好好告別，別等著失去了追悔莫及！”

赫赫心一震，是了，人都是會離開的，如果沒有好好告別會遺憾一生吧。他的心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著，似乎要跳出心房。像公公婆婆那樣就算是了無遺憾的吧，在有限的日子彼此珍惜，在離別之前好好告別，即使以后的日子再也見不到了，但擁有那份回憶足夠幸福一生了。

婆婆望著發呆的赫赫，起身拿著收拾的東西起身，“我這個老太婆也無所求了，只希望家人和睦，到時候去了地下見了老頭子也好交代。今晚謝謝你了，小伙子！”

赫赫似乎聽見了，似乎又沒聽清，呆滯的點點頭。他的思緒混亂，此刻滿腦子都是沈崇敖，他想起沈崇敖對他說過的話，那個初雪的晚上，他生日，沈崇敖吻他，對他說，“這個禮物夠貴重嗎”。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這是沈崇敖走的第一步。

他們恢復靈魂的那次，自己害怕失去沈崇敖，抱著他大哭，沈崇敖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以前你擁有我的身體，但是現在，你擁有我的心”。第一次對他說出這些告白的話語，是沈崇敖邁出的第二步。

那次從沈家回來，自己問他那么喜歡演戲，為什么要放棄？沈崇敖簡短答道嗎，“因為我更喜歡你”。為他放棄自己的自由，自己的生活，這是沈崇敖邁出的第三步。

有什么打濕臉頰，滑落下來，赫赫伸手一觸，竟是滿臉濕滑，他哽咽著，心痛如刀絞，為什么他沒有堅定地走下去？為什么以為他就更喜歡演戲？為什么不懂他的心？為什么……

赫赫大口大口喘著氣，他抬起頭，空蕩的病房里他形單影只，白的耀眼的床單刺痛他的眼，沈崇敖的身影占據著他的腦海，讓他無法再思索其他。

他打開包拿出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拿起錢包，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病房，他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不，我不能就這樣和沈崇敖結束，過著從此路人的生活，至少，至少要親耳聽到他說不愛自己了！

赫赫隨手打了一輛車，為了安全起見，他沒有讓司機開到小區內，而是自己走進小區，赫赫快步走著，口中溢出白色的霧氣，被風吹散，他捂著腹部輕咳幾聲，加快了腳步。

他抬起頭，望著黢黑的窗口，沈崇敖肯定在睡覺吧，上次聽他說讓修一搬過來住，不知此刻是不是已經有人取代他的位置，躺在沈崇敖的懷里。

赫赫苦笑一下，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自己的沖動，人年輕的時候就該轟轟烈烈，無怨無悔！

他準備掏出手機給沈崇敖打電話，手伸進外衣口袋，卻摸了個空，剛才急急忙忙出來，只記著拿錢打車，把手機給忘了。

赫赫嘆一口氣，走到院子里的鵝卵石小道上蹲下開始扣小石子。風吹在身上帶來絲絲寒意，又忍不住開始咳起來。

待扣好了小石頭，他又來到屋后的臥室窗下，他拈著石子，瞄準窗子使勁丟過去，前幾個都偏了，后來才慢慢找到準頭，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很突兀。

赫赫邊丟心里邊喊著，快出來啊，不要睡了，求你快出來。又擔心萬一修一也在，沈崇敖沒喚出來把修一喊出來就糟了，他可不想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和情敵撕逼。

沈崇敖本來睡眠就不深，起初聽到玻璃那傳來清響，以為是下雨了，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的，后來聽著這頻率和音調似乎不對，隱約還聽見壓抑的咳嗽聲，沈崇敖這才覺得有些怪異。

他掀開被子走到窗口往下望，樓下可以看見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輕響還在持續，夾雜著陣陣咳聲，沈崇敖心里有幾分了然，便在浴袍外套上一件風衣，這才下樓去。

赫赫把手里的石子都丟完了，但是還沒見燈亮，難道一切都是天意，正當他心灰意冷的時刻，他決定最后一搏，便清清嗓子準備梗著脖子喊起來，“冷……面……唔唔！”

話還沒喊完，便又一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赫赫當時腦子一懵，心想完了完了，不會是遇到劫財劫色的了吧，現在真的是要死了，沈崇敖就要擺脫他了，各種慘死的想法在腦海里旋轉時突然聽到那熟悉到讓他想要淚流滿面的聲音。

“想把附近的人都喊起來嗎？”

沈崇敖放開赫赫，只覺剛才捂著赫赫的臉冰冷，估計在寒風中站了很久。

赫赫一聽這聲音，鼻子一酸，想緊緊抱著他卻又不敢，只能抬頭可憐地望著他，癟嘴道，“我以為你沒有聽到聲音呢，所以才要喊你的?！?/br>
沈崇敖抱臂站在一旁，淡淡開口，聲音不冷不熱，聽不出情緒，“這么晚來干嘛，不知道會打擾我休息嗎？”

“那個……”赫赫躊躇著，不知怎么開口，要他說你回到我身邊吧，把那個修一踹了，我們重新開始嗎？

這邊的沈崇敖做出不耐煩的樣子，“沒話說就回去，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說完便轉身要走。

赫赫一見沈崇敖要離開，立刻快走兩步，攔在他面前，“不要走，崇敖！”他有些急切，伸手拽著沈崇敖的衣角，這才阻止了沈崇敖的腳步。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面前的人，“我想你，崇敖，我最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們能在一起很不容易，你那么冷的一個人居然會為我做出這么多忍讓，我以前不懂，總覺得一直主動的人是我，后來我才發現，原來你已經為我做了那么多，你這樣性格的人居然會為了我放棄演戲，你說你喜歡我，你說告白的話你會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