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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淚水,韋氏明明還不到四十,手卻比劉氏的還要老。 “娘不要這樣,”煥娘哭了出來,“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的,我不會有事?!?/br> 韋氏聽到女兒哭,忍不住摟她在了懷里,作勢打了她兩下。 這時兩人終于安靜下來,金暉見能插話了,趕緊道:“娘和jiejie想得太好了,我們方才進城門的時候不就只讓進不讓出了?” 韋氏愣了,她一個不怎么出遠門的婦道人家從來也不關心這些,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一茬。 “好了,誰都走不了了?!睙锟嘈Φ?。 原先韋氏和金暉不在,煥娘還想瞞上幾日裝作家里沒人。 如今他們回來了,三個人勉強能瞞,五個人卻無論如何也是瞞不了動靜的。 往好處想就是不用只吃白粥咸菜了。 于是韋氏擦干了眼淚,就上街買菜去了。 煥娘又坐在院子里發了一陣子呆,吃好了就有種有了這頓沒下一頓的感覺,吃壞了就覺得已經那么慘了還不趕緊吃好一點。 不過韋氏是肯定會買來好菜好酒的。 發完呆,煥娘又進去找了裴宜樂,他在屋子里早已知曉韋氏他們回來了,見到煥娘便問:“你娘他們不趕我出去?” 本來煥娘是想直接告訴他就是要趕的,但是裴宜樂都這么慘了,她也有點于心不忍,只能含糊了幾句:“沒什么事,我娘也不太懂。她出去買菜了,我娘的手藝餓不著你?!?/br> 裴宜樂其實也猜到了八九分,韋氏是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煥娘受牽連不說一句話的,只不過是拗不過煥娘罷了。 他一時沒有說話,煥娘也不在乎,又繼續對他說道:“我來提醒你一下,崇恭伯府的事兒別告訴我娘,我怕她知道了傷心?!?/br> “你不問問你娘?” “我娘知道什么,她嫁過來的時候我都幾歲了,前頭的娘的樣子都能記得住了?!?/br> 裴宜樂隨意地點點頭,煥娘也看出來他沒什么心思,怕他郁結之后病得更厲害,畢竟昨天剛吐過血,還沒找大夫來看。 于是她坐到他身邊,伸出四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們都才一個娘,我卻有四個,只可惜沒見過我親娘?!?/br> 裴宜樂忍不住笑了,道:“傻子,身世顛沛坎坷還要說?!?/br> “唉,”煥娘也作勢嘆了口氣,“其實伯府什么都好,就是沒有娘來疼我。娘嫁來金家之前也沒有娘疼我,幸好娘來了?!?/br> “你之前在這個家的娘待你不好?”這些裴宜樂倒從沒聽她提起過,也沒去問她過,他直覺就是韋氏把繼女當搖錢樹。 “她總打我,”煥娘仿佛是在回憶無關緊要的事,“好像說我招不來弟弟,記不太清了,然后她就死了?!?/br> 這樣一比,無論韋氏是什么心思,對煥娘倒要好得多,可以說是巴心巴肝。 裴宜樂原想把要問出嘴的話咽下去,然而一想到自己或許也沒幾天活頭了,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怨你娘?畢竟你本來可以嫁人的?!?/br> 問出口才覺得實在難以啟齒。 煥娘想了一會兒,又看看他,道:“怨過的,但是我娘她就只能想到這一步。所以我更恨你?!?/br> 她嘴上說著恨,語氣卻松快得很,漫不經心地,聲音軟軟的。 裴宜樂認得她,又有些不敢認,是從前的那個煥娘。 他仔細去看她的眼睛,然后失落又慶幸,從前的煥娘眼神朦朦朧朧的,像汪著一潭春日里剛化開的水,他后面重新遇到的煥娘的眼神卻一直澄澈明亮,看向他時偶爾會像鋒利的刀鋒,其余時候則像天上的星子。 但是現在這個她,或許才是她真正的樣子,既有當年的嬌柔玉軟,又多了她過去沒有的伶俐堅韌。 “上輩子欠你良多,這輩子怕是也還不了了?!迸嵋藰份p聲道,“我先去一步,就在黃泉路上等你,你再來問我討債?!?/br> “算了,”煥娘想也沒想,連忙擺擺手,“死不死的別先說那么早,又沒人來捉你。咱們的事算了,我和你一筆” “不要,煥娘?!彼€未說完,裴宜樂立刻就打斷了她,仿佛哀求似地看著她,“我來找你也行,不要就這么好不好?” 煥娘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道:“你還不是也是個傻子,死后的事哪是現在說得準的,說過聽過就行了,當什么真?!?/br> 其實她既沒答應,也沒拒絕,說得模棱兩可,裴宜樂卻松了一口氣,到這個地步,他就已經滿足了。 他很想問一問如果這次大家都能逃過一劫,煥娘打算將來怎么辦,他尚且有一技之長傍身,總不會缺了他們母子。 可是他不敢問,不問心里總存著個念想,問了只怕是要徹底落空,他與煥娘再無半分可能。 裴宜樂又記起上回在李家時跟在煥娘身邊的那個男人,他常常帶著面具,卻足可見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又豈是他一個三不五時病在床上,風一吹就倒的人可比的? 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兒,若他真對煥娘好,也便罷了。 到時他若是還能活下去,寧兒他自會領走,不讓他耽誤煥娘,在他們之間礙眼。 可他不見了好久,裴宜樂到底是不甘心的。 他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現。 第80章 除了韋氏和金暉回來,這一日還是平靜地過去了。 平靜得就像康國公府沒有被血洗。 到了晚上,煥娘想早早地吹了燈睡覺,剛要去鎖門,卻透過門縫看見外面站著一個人。 煥娘嚇得心一個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又往門縫里仔細看去,夜里看不大清,來人似乎有些眼熟。 是李敬山。 煥娘剛認出他,外邊就敲起了門,極清極清,大概是怕驚動周圍的人。 雖然吃不準該不該給他開門,可與其讓他留在外面露眼,煥娘還是選擇打開了門。 看見是她,李敬山先就笑了,指了指門內,煥娘便放了他進來。 既已開了門,門外頭就不是說話的地方。 煥娘卻不敢和他說裴宜樂在她家的事,到底對人存著幾分戒備之心。 “李大爺怎么來了?”煥娘只問道。 “我聽說康國公府出了事,這才趕來看看的?!崩罹瓷降?,“老裴他怕是我不敢過去打聽,只聽說康國公府的男丁都死了?!?/br> 聽他的口氣倒是以為裴宜樂死在里面了,煥娘索性順著他的話說:“我知道,也不知有沒有人去收尸骨?!?/br> 李敬山連忙道:“放心,等事情平息下去,總能想辦法的??祰珣鸸蘸?,立下汗馬功勞,讓他曝尸荒野也會寒了其余老臣的心?!?/br> 煥娘裝著裴宜樂已死的樣子,在李敬山面前捂了帕子哭了幾聲,才道:“大爺趕緊回去吧,我這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