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發瘋。

梁軒放開了他。徐飛下意識地舔舔嘴唇，還能嘗到一點麥片的味道。很甜——太甜了。

“我年末還會來平海?！绷很幐嬖V他。隨即起身，從陽臺里出去。徐飛依舊坐在那兒，看梁軒穿了外套，戴起帽子，走到玄關處要開門。行云流水一樣的動作，卻讓徐飛胸口陡地翻江倒海，差點想要吐出來。

“別來了?！彼f。

梁軒頓住了。好一會他回過頭，看向徐飛。徐飛也望著他，視線沒有稍移。

“我覺得，”他慢慢地說，“我們不該再這樣下去了?！?/br>
客廳里時鐘噠的一響。整點了，徐飛想。他低下頭，終于還是掐滅了煙，把僅剩的一點煙頭扔到了旁邊角落的垃圾盒里。再抬起頭時，梁軒還在看他。

“好?！绷很幷f：“沒問題?！?/br>
第14章

2013年的最后一天，徐飛喝得爛醉。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也許是付子川把他扛回去。等他醒過來，天色還暗著，但窗外汽車轟響，讓他的腦袋差點就要像超新星一樣爆炸?？蛇@回他甚至不能怪罪到付子川的頭上：是他自己一杯接著一杯，好像想把肚子變作一間釀酒廠。

他去衛生間里吐了兩回。又喝了一整杯釅茶，苦得想吃掉一罐糖。但頭還是痛；一陣陣的，仿佛永無止境。

傍晚時付子川打電話過來：“醒了沒有？”

徐飛把手機開了免提，扔在了枕頭邊上?！白蛱炷闼臀一貋?？”

“其實也還好，你喝醉了不發瘋?！备蹲哟ㄕf：“除了要扶著你走路，基本一路平安?！?/br>
“謝了?！毙祜w道。他側過頭去，夕陽在窗外彌漫。一層又一層，從淺金、到橘紅、再到深紅，直到云層泛紫，像是希施金筆下的調色。

“不過，我把你扔到床上去的時候，你還是說了句很奇怪的話?！备蹲哟ǖ溃骸澳阒牢沂莻€什么樣的人——所以我必須要問?！?/br>
“‘我說過我們不該再這樣下去?！彼穆曇粼陔姴ɡ镲@得有些陌生?！斑@句話是什么意思？”

徐飛抬起手遮住了眼睛。他平緩地呼吸，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動彈。付子川嘆了口氣。

“至少告訴我，你沒有做什么會讓我們擔心的事情？”

徐飛大笑了起來。

“沒有?！彼f：“還有‘我們’是誰？”

一月中時，話劇團排演了一出新劇。徐飛演里邊的主角，一個仙人跳的專家。他糾結了一群漂亮女人，設計到一個富家公子，將他身上的油水全部榨干。但當他志得意滿的時候，那群女人又反過來給他做局，卷了所有的錢財遠走高飛。

“為什么我總是演這樣凄涼的角色？”他問付子川：“我看起來就那么可憐嗎？”

付子川笑著攬住了他的肩膀：“有我在呢，兄弟?！?/br>
排到四月，正式演出。因為有前邊的口碑，票賣得都很順利，首晚更是爆滿，將小小的劇院擠得水泄不通。結束時全場起立鼓掌，還有人沖到臺前，給徐飛幾個獻花、合影。有很狂熱的女粉絲在臺下叫：“我愛你，徐飛！”但老實說，徐飛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會有粉絲。

付子川對他說：“你就是個山頂洞人?！?/br>
他們擠在后臺的化妝間里，看付子川在微博上搜索徐飛的名字。內容算不上很多，但也有好幾十頁，大半是里的照片、動圖，還有些徐飛以前片子里的角色。再往后翻，徐飛甚至看到自己在樂隊里的時候——他身軀瘦弱，滿臉恍惚，抱著吉他對著麥克風狂吼?！斑@些都他們從哪里找來的？”他吃驚得不得了。

付子川樂不可支：“谷歌啊。你沒聽說過嗎？”

回到家已是深夜。徐飛洗漱完坐在床上，一時睡不著，又拿了手機出來，登了付子川的賬號，在微博上搜索自己。打頭是的一張劇照，他盤腿坐在車蓋上，梁軒抱著槍，倚在他旁邊。有人評論說：“他們真般配?！?/br>
徐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白立山多寵彭慧啊，必須一輩子在一起?！庇钟腥苏f。

徐飛睜大了眼睛，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起來。他往下翻評論，多數是在講白立山和彭慧，又有人提到他，提到梁軒。

“梁軒都快變成全民情人了?！庇腥苏f：“徐飛演技這么好，他到底在干什么??？連個微博賬號都沒有?！?/br>
“在演話劇?！庇腥速N了徐飛在的照片。

“啊樓上好幸福，我也想去看徐飛的話劇……”

“這是打算永遠一百三十八線的節奏啊?！?/br>
“看看人家梁軒……”

徐飛關掉了評論。他手指在搜索框上頓了頓，還是輸入了“梁軒”。最上邊是梁軒的賬號，頂了張燈光昏暗、看不清輪廓的頭像，旁邊顯示已經有一千多萬的粉絲。點進去看，最新一條微博是在幾天前，在宣傳電影。下邊貼了海報，他滿身的污泥，神情疲憊，半跪在一片荒涼狼藉的焦土上面。

徐飛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半晌。最后扔了手機，仰面倒下，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一眨不眨的，直到眼睛發酸。

六月的時候，李善一打來電話，邀請徐飛去給他的新片試鏡。

老龐興奮得不得了，不停說：“李導真是好人”，好像徐飛已經把那個角色收入囊中?！斑@是劇本?！彼褎”救叫祜w包里：“你的角色我都圈出來了，回去好好琢磨?！?/br>
有時候徐飛覺得自己挺對不起老龐。他可算是個盡心盡責的經紀人；只是運氣不好，碰到自己這種憊懶貨，爛泥扶不上墻?！胺判?，老龐?！彼麚ё±淆嫴弊?，給他胸口輕輕錘了一拳：“我一定好好表現?！?/br>
是一個懸疑故事。徐飛演個青年警察，要調查鎮上的一出謀殺案。他任職不久，還有滿腔熱情，本想干出一番大事業。結果卻在這個小鎮里泥足深陷。

李善一再見到他，格外高興。試鏡也像是走個過場，早上去了一回，下午就叫了他和老龐過去簽約，又讓他去試裝?！安诲e，不錯?！崩钌埔豢此┝酥品?，又讓他換便裝，做幾個姿勢拍照?！斑@幾年一直在鍛煉呢？比在的時候又健壯些。倒是梁軒，前幾天見他，好像反清減了點?！?/br>
徐飛別過頭讓道具組的人給他換衣服，沒說話。

九月時徐飛正式進組，開始拍攝。沒多久周末，劇組里的同事約他出去看電影?！傲很幍男缕??！彼麄冋f：“都說是沖獎去的?？纯丛趺礃??！?/br>
徐飛本來想婉拒。但想來想去想不出理由，最后還是跟著一道去了。到了影院，人倒不多——這里是內陸的一座小鎮，本來人口就稀少。幾個人撿了位子坐了，看大幕開啟，音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