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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將軍酒量極好,可以千杯不醉,陛下又何必為他擔心?”凌妃淡淡說道。“雖然如此,可對身體總是不太好?!彼剖窍氲叫┩?,話音模糊,“我記得有一年冬天,雪下的大,阿海拉著我和小岱說要踏梅賞雪,那天他好像很開心,在砌雪亭喝了許多酒,結果回來便得了急病,讓人好一陣子擔憂?!?/br>凌妃低著頭說道:“這些小事,臣妾不太記得了?!?/br>“是么……”靖帝抬起頭,看著搖曳燭火,悠悠出了會神,“小時候,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會偷偷溜出城玩,那時候小岱還小,我們本來是不要帶他一起去的,他就一直哭鬧不止。其實城外又有什么好玩的呢?不過只是一條小溪一片樹林罷了??墒?,那時候的陽光很溫暖……不像現在這么冷。都已經春天了,仍是這么的冷。西州也許會更冷罷……”“陛下?”凌妃仿佛有些惶恐,似是試探般的輕喚一聲。靖帝微微側目看向凌妃,淡淡說道:“阿凌,你是在擔心小岱么?小岱去了西州,我已經知道了……”凌妃微一猶豫,說道:“陛下,小岱畢竟是您的弟弟,他還年輕,您便放過他罷?!?/br>靖帝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笑容:“你說的是極,我又怎么會不記得小岱是我弟弟呢?只是現在,他又何嘗還愿意認我這個兄長?”復又低語:“阿凌,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的太絕?”凌妃低頭道:“賢王謀反,理當……理當……”畢竟覺得賢王這謀反的罪名安的牽強,靖帝手段暴虐,此時要她昧心說下去,著實太過勉強。靖帝大約也明白凌妃心中所想,只是看了看她,目色深沉,卻并不言語。兩人這般默默坐了許久,桌上燭芯爆了一個燈花,發出嗶剝細響,似是驚醒了兩人。凌妃說道:“陛下,粥要涼了,還是趁熱吃了罷?!?/br>靖帝拿起細瓷勺子,盛了一勺,湊近嘴邊,臨入口,卻又忽然道:“阿凌,你可是一直恨著我?”凌妃強笑道:“陛下,臣妾怎么會恨您呢?”靖帝怔怔看著手中勺子,喃喃道:“你恨我,也是應該的。這天底下,還有誰不恨我呢?”凌妃眉頭一皺,方要說話,靖帝已經將粥勺送入口中,凌妃頓時也忘記要說些什么了,只是屏著息,眼看著靖帝將那碗粥一勺勺慢慢吞下,直將整碗粥吃的干干凈凈。待放下了碗,看向凌妃,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笑容,說道:“這粥果然很好吃?!?/br>說著,臉色卻蒼白了幾分,不自覺皺起了眉頭,伸手撫向腹部。凌妃愣了一下,忽然從軟墊上站立起來,后退數步,臉上哪里還有溫柔神情,一雙眼冷冷厲厲的注視著靖帝,嘴角噙了一個詭異的笑,似是在等待什么。不過須臾,靖帝額角冒出冷汗,口里發出低低的喘息之聲,眉頭皺的越發的緊,竟似有些坐不住,身子靠向矮桌。“離魂無色,卻帶著些淡淡甜味,和冰糖一樣呢?!本傅壅f道:“這毒,是東州送來的罷?!?/br>凌妃笑道:“你說的不錯?!?/br>“你甘心為茂王利用……這般作為,你又教阿海該如何立場?”“住嘴!”凌妃上前一步,伸手一掌便落在靖帝臉上,尖銳指甲在他頰上劃出一道細細血痕,滲出些血珠?!澳氵€有什么資格說阿海?你口口聲聲說他是你朋友,卻奪了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又把他調去東楚關為你賣命,你這般作為,還有什么資格說阿海該如何立場?若我是他,早就帶著大軍殺入宮中,將你碎尸萬斷!”又冷冷笑道:“你現下既已身中離魂之毒,也不過一時三刻之命,難道我還怕你對他不利?”靖帝點頭道:“禁軍統領和紫薇令早已被茂王收買,只等我毒發,便會立刻沖進來控制場面。我既無子嗣,這帝位多半便要由茂王繼承了?!?/br>他此時雖然身中劇毒,痛苦不堪,這一番話卻說的明白,神智仍然無比清明。凌妃見他竟這般鎮定,又一口道破諸般策劃安排,不由心中一跳,顯出一些驚恐的神色來,心里想道:“這莫不是他將計就計,想要一網打盡罷?”又想到那日靖帝宴上下旨處死賢王時的狠絕,不由一陣心寒,忍不住連連倒退數步,顫聲道:“難道你早知道……”靖帝看了看空碗,臉上神色未變,但目光中卻流露出凄苦之意,說道:“我心里總想存一線希望。你雖然恨我拆散了你和阿海,可畢竟我們二十年相識一場,也許會念及舊情……”然則,希望卻被殘酷破滅了。嘆一口氣,再抬眼時,目光已是冷凝一片,木然喊道:“來人?!?/br>凌妃神色一變,再要反應已然遲了,殿外霎時沖入一隊衣甲鮮明的侍衛,將凌妃團團圍住。“凌妃意欲謀害孤,暫押入冷宮,擇日論罪?!崩淅湎铝嗣?,嗓音竟是分外的嚴厲冷肅。凌妃被侍衛圍著,驚慌過后,募然爆發出一陣狂笑,說道:“繆憬,你殘暴無道,早已眾叛親離,今日我雖然失敗了,早晚有一日,自會有人來取你項上人頭?!?/br>靖帝神色木然,毫不理會,揮了揮手。侍衛得了令,押著凌妃下去,只留下當先帶隊一人,單膝跪地,等候靖帝吩咐。靖帝低聲問道:“參與今夜謀反之人,已經統統抓了?”聲音雖低,卻自有一股帝王威嚴。侍衛答道:“回稟陛下,禁軍統領極力頑抗,已被亂箭射死,其余諸人俱押入天牢,等候發落?!?/br>“唔……”靖帝略一沉吟,道:“你下去罷?!?/br>待那侍衛走到門口,又喊住他,說道:“明日起,你接替禁軍統領之位?!?/br>那侍衛一愣,連忙叩首謝恩,靖帝擺擺手示意他退下。不過瞬息,偌大一個寢殿又變得空蕩蕩寂寥一片。只見靖帝身形一晃,趴倒在矮桌之上,恰將玉碗撞落在地上,一聲脆響,碎成幾瓣。靖帝看著那碎碗,心中一陣抽痛,再也忍耐不住,張口一股血箭噴出,濃黑的血沾在白玉碎片上,分外駭人。他雖然自幼服毒,身體遠較常人能夠抵擋毒素,卻仍然耐不住這離魂劇毒,此時五臟六腑如被刀絞一般,痛的他渾身冷汗淋淋,眼前星光亂舞,幾欲昏迷。神智模糊間,不由生出幾分自暴自棄之意,腦中反復回響凌妃那句“你如今眾叛親離”,心里想到:“我這般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就此死了算了……”伏在桌上,雙目半閉,氣息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