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沙發這側的社長站了起來，將我推倒中間，介紹起來。

面對面的站在他面前，我下定決心，抬起頭來。

在緊張的我面前，他溫和地微笑著。

“初次見面，御堂桑。請多多關照?！?/br>
……他說……初次見面？

在這瞬間，我無法領會他說這話的含義，對他伸出的雙手也忘記了要回握。

“……哪里哪里，這次您能看中我司進行簽約，實在感激不盡?！?/br>
努力張開口，條件反射地說出商業用詞。我只能勉強堆出笑意，那大概是個相當不自然的笑容吧。

與我不同，佐伯的神情毫不潰散。完美的職業笑容，完美的職業談吐，帶著這些，他對我的計劃書贊不絕口。

“喂，御堂君?！?/br>
社長出聲叫我，我才回過神。他上前一步，掏出名片。我也跟著掏出名片，與之交換。

“L&B股份有限公司企劃部商品經理御堂孝典?！?/br>
讀著我名片上的頭銜，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我拿到的名片上則正如社長以前出示給我的文件上所寫的那樣，印著“MGN商品企劃開發部部長佐伯克哉”。

之后的磋商完全沒有滯勢，順利推進著。這期間，我的腦子全都被佐伯所占據。

合同與會面都結束后，我們回到辦公室。

“合同順利簽下，真讓人松了口氣吶。御堂君，你也表現得很出色?！?/br>
社長帶著滿足的神情，輕松地摟摟我僵硬的肩膀。整理文件，將它們收進文件袋的同時，我的思維開始飄遠。

拿佐伯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在腦子里轉，我試圖理清，卻變得更加思緒萬千。

沒看到佐伯前，我已經做好準備，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會接受。而且，整理好了這一年來停滯不前的、不上不下的感情，打算干干脆脆地終結掉它。

“初次見面，御堂桑?！?/br>
他的第一聲招呼在我腦中重現了。對他這個句子，我感到心里有股說不出的苦楚，難受得快要哭出來。

那一句……等同于毫無關系的兩者……甚至根本是初次見面的人才會說的話。

明明發生過那種事……明明在那之后我每天都在想著他，他真的想……把一切都當做沒有發生過？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嗎？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在臨走前對我說那種話？

既然如此，為什么這次的項目給我們行方便？

我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會這么生氣？這么難受？

沒有想到，自己竟要面對佐伯這種玩笑一般的、假裝初識的態度。這類似于焦躁感的、涌上心頭的感情到底是……。

早知心情會變成這樣，最初就不要和這企劃扯上關系，那樣會更好嗎？

不，不對。

從再見佐伯開始，我一直在確認這份心情的內容。正因如此，佐伯那句話，才會讓我的心里這么痛苦。

“御堂君？你的臉色好像不大好？”

社長的話讓我突然回過神，低頭看了看手表。從結束會談開始，只過去了五分鐘。

現在追上去應該還趕得及。不能就此和佐伯揮別。必須再和他談一次。我感覺得到，如果現在逃掉的話，以后將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跟他說話。

“我沒事，那個……社長，請問，我今天能否早退一下？”

“這個嘛……可以是可以……”

“萬分抱歉！那我就先走了！”

“御堂君？！”

急匆匆地和社長說了抱歉，我套上大衣，抓起圍巾，飛奔出辦公室。

我快速跑過走廊，沖進電梯。在電梯上的每分每秒都令人心焦，不是每層都停。

電梯停下的時候，我也沖了出去，跑出大樓入口，我急切地四處張望。

馬上就看了佐伯的身影。

他站在離我大約五十米遠的地方，似乎在眺望整座大廈，一直那么回頭盯著。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順著他的視線稍微往上看去，剛好能看到L&B公司所在的樓層。

看到那個身影，瞬間，我的心臟就開始砰砰地狂跳，劇烈得像在鼓動。他沒有注意到我站在大樓門口，從大樓上收回視線，回過身去，開始向前走。

我立刻朝那個背影追去，開始跑起來。離佐伯還有幾米的時候，我從背后叫著他的名字。

“佐伯??！”

他轉過身來，眼睛張大了。但是，當我筆直地跑到他跟前的時候，他的表情立刻恢復平靜。

“怎么了？還有什么遺漏事項？”

事務性的口吻，和會面談事的時候一模一樣。

聳動肩膀調整呼吸，我直盯著佐伯的臉看。和他這么一對峙，“順勢追上來真的好嗎”的迷惑感，咕嚕咕嚕地冒了出來。

我搜腸刮肚地想措辭，佐伯則一臉驚訝地看著我。

“不是?！也皇且湍阏f工作上的事?！?/br>
“那就是，來跟我抱怨一年前的事？”

佐伯的嘴角輕輕扯出一份自嘲的笑容，隨即，笑容消失了。

“也不是這個……”

“那你想說什么？”

被他這么一問，我攥緊了雙拳。

“……我、我想說……”

我有話要說。

必須把我的想法傳達給他。但是，這樣做，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并非已經忘記一年前這個男人反復加諸在我身上的、慘不忍睹的對待。

可正因如此，這個挽留佐伯的我、這個對佐伯抱有感情的我，才變得怪異得不得了。

我的理智究竟清醒不清醒啊……。

“怎么了？”

“……”

雖然他又問了一遍，但我還是無法順利地說出話來。

“沒什么事的話，就讓我回家，好嗎……”

像是對我的沉默耗盡了耐心，他輕輕嘆了口氣，一轉身，又開始向前走。我立刻抓住他的肩膀。

“佐伯？！”

抓住他肩頭的手，非常用力。佐伯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過頭來。

不行，不能在這里放他走。至少要讓他聽完我說的話，否則，追上來豈非意義全無？

我下定決心，開口說道。

“為什么？今天社長把我介紹給你的時候，你為什么要作出和我初次會面的樣子？”

佐伯維持著回轉身子的姿勢，眼睛瞇起來。

“……這樣說，你會比較方便吧？”

聽到他回給我這句這波瀾不驚的話語，我把扣著他肩頭的手放下，攥起拳頭。

“那個時候發生的事……對你來說，真的已經什么都不算了？”

“對?！?/br>
如此簡短的回復，我無法揣測內在含義。但是，這句話讓我的心嗵地沉了下去。

“我和你之間不存在任何瓜葛。充其量，只是共做一個項目的工作關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br>
“佐伯……”

突然驚覺，不知從何時開始，雪花紛飛著飄落下來。

我無法再繼續看著佐伯那淡然說話的臉，低下頭去，拳頭攥得更緊。

他已經把我看成了過去式，想和我劃清一切界限。既然如此，那為什么……。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你已經恢復到過去的你了吧？放寬心。我不會再對你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