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7
點頭謝過大叔,一手拎著袋子,三兩步跑向自己的車子,他坐進駕駛座里,從置物盒中抽出幾張紙巾,粗略地擦干臉上的雨水,發動車子前,他扭頭看了眼放在副駕駛座上的白色袋子,那袋子被雨水一澆,表面積攢了大大小小的水珠,墊了棉墊的椅座上很快就浸出一層深色的水痕。常欽極深地嘆了口氣,回頭目視前方,發動車子離開。連著幾天陰云密布后,天空終于舍得放晴,明媚的陽光沖破云層,輻照在蒼茫大地上,竟讓人生出一種久違的親切感。放晴的第一天,陽光照滿八小時,卻不夠吸干滿地坑坑洼洼的水漬,某片空曠的籃球場上,地面未干,濕漉漉的水泥地表面甚至能映出上方的藍天白云,球場地理位置極高,人要到及此處,須得翻過一處亂石坡,因此這片絕佳的場地終年荒無人跡,日復一日,地面上用以分界的白線在風吹雨淋中磨損得越來越淺,淺到幾乎看不見,兩旁吊著籃筐的球架也覆著一層斑駁的鐵銹,張牙舞爪地一路漫延到頂端,看上去就像兩頭面目猙獰的猛獸,對自己被無辜嫌棄發表嚴厲的抗議。夕陽西下,水泥地面上灑了一層燦爛的金光,安靜地鬼都快爬出來的場地上突然倒映出一個消瘦的身影,只見那個人一身橘黃色的籃球服,額頭跟手腕分別套了一根同色系的吸汗帶,骨瘦嶙峋的身型在寬大的背心里若隱若現,裸|露在外的蒼白膚色在陽光照耀下近乎透明,他手中拍打著籃球,腳上動作也不停,一路將球運向銹跡斑斑的籃筐下,腳尖往地面猛力一點,整個人在空中躍起,他左手托住球,右手手腕向下一翻,皮球在空中揚起一道弧線,不偏不倚地落盡籃筐內,投籃姿勢堪稱完美。那個人像不知疲倦般,一遍遍地把球運出幾米遠,又拍打著運回籃筐前,跳起身投籃,就這樣前前后后練習了將近一小時,他才停下動作,用手腕上的吸汗帶揩去臉上的汗水,走到樹蔭下的石椅旁,一屁股坐上去,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兩條汗津津的腿大咧咧地向兩邊敞開,他俯下|身,把皮球放兩腿間,一下一下地朝地上拍打。郗苓神情專注地看著腿間的籃球,完全未注意不遠處正有一個人緩緩向他走來,直到那個人走近長椅,欣長的身型在夕陽下投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郗苓方才抬起頭來,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個正走向自己的人。“常欽,你怎么來了?”他張了張嘴,驚訝地喃喃道。“來找你?!背J言簡意賅地回答,徑直挨著郗苓身旁坐下,同樣也大咧咧地叉開腿,微微弓著背,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臂無力地垂落下去,雙眼目視前方,面沉似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郗苓偏過臉,依然困惑地看向對方,只見那鑲了一圈金邊的側顏此時就如一尊神佛般,冷峻的面龐不帶任何情緒?!澳阍趺粗牢以谶@兒?”他問。常欽轉過頭,目光犀利地直視對方,不答反問:“今天是你父親的忌日,你怎么沒跟郗茯他們去看你爸爸?”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郗苓臉一紅,逃避般地轉回頭,低聲沉吟道:“我沒臉見爸爸,每年的忌日,我都不敢去,我jiejie知道我的心事,也就沒再強求我?!?/br>“所以你就跑來這里?”常欽環顧了一圈四周,問道。這片場地,就是郗苓曾經跟他提起過,小時候為了不被爸爸看低,他會在放學后,偷偷跑來這里獨自練球。郗苓點點頭,重又看向常欽,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特意來找我,有什么事兒么?”常欽與他四目相對,臉色依然冷峻地讓人生畏,郗苓記得自己剛剛和對方重逢那會兒,常欽不管遇著什么事兒,嘴角都是掛了笑意的,脾氣溫順地讓人以為他毫無底線,可自從倆人鬧別扭,關系一天比一天惡劣開始,常欽臉上那平易近人的模樣就再也見不到了,就算不是面對自己,有時在跟別人交談時,他也不再如從前般,隨時隨地露出柔和的笑容。那個冰冷如佛像般的人凜冽地審視著他,深不見底的瞳仁內卻揚著一陣看不見的血雨腥風,與此同時,天邊竟然刮起一陣勁風,頭頂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幾片嫩綠的葉子在空中打著旋落到地上,短促的大風過后,常欽翕動嘴唇,聲音冰冷地如同從地獄里傳來,只見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郗律師,你死心吧?!?/br>第80章八十“郗律師,你死心吧?!背J面無表情地說道。郗苓猛地睜大雙眼,精致的面龐在陽光直射下更顯無與倫比,雙頰卻瞬間失了血色,好像有一支針管,抽干了他血管里正汩汩流動的血液。“你什么意思?”他翕動涼薄的雙唇,喃喃道。常欽目不轉睛地注視對方,緩緩說道:“上一次我去倫敦,你送給我一個蛋糕,里面夾了幾張紙條,說要我忘記你?!碧峒斑@段歷史,常欽只覺得喉間像被針扎了似得隱隱作痛,他清了清喉嚨,明亮的雙眸如探照燈般看進對方深邃的瞳仁里,后者在這灼熱的視線下感到有些局促,微微偏過頭,避開常欽犀利的目光。“這一次你給我送藥,意思是不是,又在懇求我再一次放棄你?”常欽未在意對方已經移開視線,依然斬釘截鐵地說道。郗苓調回了視線,錯愕地看著他。常欽冷笑一聲:“我說對了么?郗律師?”郗苓不置可否,他垂下眼簾,濃密的長睫毛在眼窩處打下一片陰影,薄唇緊緊抿住。“這次,要我放棄你的原因,又是什么?”常欽依舊緊盯對方的側臉,聲音如幻聽般飄進郗苓的雙耳。郗苓閉了閉眼,面露苦色:“常欽,你別逼我?!彼吐暢烈?,口氣是極盡的懇求。常欽置若罔聞,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成四四方方的紙,慢慢展開。郗苓略偏過頭,看到對方手里的那張紙,臉唰地一下就白了。紙張在常欽手指間舞動,發出嘩嘩的聲音,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一點點剜開郗苓心中埋藏了許久的秘密。他的雙唇忍不住輕微顫抖,發出的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你,你哪里來的?”常欽卻沒有回答,待紙面完全張開攤平后,他突然當郗苓的面,兩三下將手里的白紙撕得粉碎。“你!”郗苓被他的舉動嚇得失了魂,急忙抬手去制止常欽撕紙的動作,無奈對方力氣過大,自己的阻攔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以卵擊石。常欽痛痛快快地撕完,毫無公德心地往地上一甩,一片片小碎紙立馬隨風揚起老高,跟著又七零八落地落回水泥地上。郗苓眼睜睜地看著那碎成雪片般的廢紙,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紅,搭在膝蓋上的拳頭攥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