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抱到輪椅上，推著他出到花園。

盛夏時分，花朵也爭奇斗艷，惹來不少蝴蝶蜜蜂飛舞。

出云選著蔭涼的地方，緩緩推著輪椅，等陳父開口。

“昨晚吵架了？”

“嗯?！?/br>
“為什么？”

出云溫和地笑：“爸爸，你難道不知道慧芬的脾氣？”

陳父沒有作聲，過了一會，他問：“慧芬把所有股份都轉到你的名下了？”

聞到淡淡的硝煙氣味，出云立即警惕。

“是的?！彼麑ψ约赫f大事已定，再也不必害怕這個坐輪椅的老頭。

當日唯恐片言只字說錯的惶恐，已不復在。

陳父指指遠處的涼亭：“我們到那里休息一下?！?/br>
出云把他推到涼亭，才坐下來。

“出云，我一向很看重你。不僅僅因為你是我的女婿，也因為你很有本事。我知道，沒有慧芬，你終有一日也能飛黃騰達?！?/br>
“謝謝你的肯定，爸爸?！?/br>
“但你也不能否定，沒有慧芬，你要到今天的地位，最少要多用二十年時間?！边@一句無情而又無可辯駁。

慧芬之所以敢囂張至此，也是憑借這個事實。

出云靜靜看了陳父一眼：“爸爸，你想和我說什么？”

“老實說，慧芬在我病中把股權全數移交給你，實在出了我的意料?！?/br>
“爸爸，你擔心啟迪在我手中不能發展？”

“我擔心的不是啟迪，是慧芬?！标惛附K于攤牌：“出云，我只有一個女兒，我希望她快樂。錢，不過是用來買快樂的東西，有時候，它還未必可以買到快樂。我想你保證，會一生愛護慧芬，不對她有絲毫背棄?！?/br>
出云站了起來，極端憤怒。

沒有料到，到這個時候，居然還要受這樣的侮辱。

他所缺的，只不過是天生沒有一個好的起點，讓他施展鴻圖大志。是的，他用婚姻換來的成就，可是為什么到今天，還有人覺得可以用錢來買他的一切。

“爸爸，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想要的已經到手，那對我這樣快死的人已不重要。但我要慧芬一生都是曹太太，而且是丈夫對她專一愛護的曹太太?！?/br>
一生？怎么可能？

即使有人有資格獲得出云一生愛護，這個人也絕對不是慧芬。

他辛苦堅持兩年，也不過是堅信自己有一天可以憑自己能力擺脫束縛，尋找自己的幸福。

再說，他現在也不需要陳父的財力支持。曹出云今天已經展翅，飛上青天。

陳父看著出云：“出云，我不過要一個承諾。對一個父親來說。這不算過分?！?/br>
“爸爸，你要逼我發誓終身不和慧芬離婚？”

“不，我要你簽約。一旦你離婚，財產盡歸慧芬。只要你肯簽約，就可以得到剩余的啟迪股份?！?/br>
“用財產約束我不能離婚？這真可笑。爸爸，我和慧芬的婚姻，要看上天怎么安排，帶著錢財交易的永不離婚，慧芬也未必會接受?！?/br>
陳父終于威脅：“出云，不要以為你已經站在據高點。商場變化多端，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容易失去?！?/br>
“你在威脅我？然后逼我簽約不和慧芬離婚？”出云輕蔑地笑。

“出云！”

“老實說，慧芬的脾氣，要和她相處實在不容易?！背鲈普f：“我今晚還有事情，晚飯就不打攪了?！彼麑h處一個仆人招手，把行動不便的陳父交給他。

“把老爺送回屋子，告訴小姐我不吃晚飯了?！?/br>
出云交代一句，瀟灑離開。

駕著跑車離開別墅時，看見慧芬正在陽臺上，靜靜看著他，溫柔如水，滿滿載著愛意。不禁想起，初識的慧芬并不那樣刁蠻，可愛清純，對出云發瘋一般的迷戀。

慧芬的眼光，跟隨出云良久，直到跑車一個拐彎，才被拋到腦后。

第六章

宋楚臨來電。

“見過泰山大人，感覺如何？”

“會有什么感覺？又不是第一次見面?！背鲈评淅浠亓艘痪?。

次日回到公司，一切依然正常。

陳父暫時不見動靜，出云與慧芬的冷戰持續。

一個星期后，出云和宋楚臨一起應酬意大利新開拓的合作伙伴，意氣風發簽訂合約。出云高興之余喝得大醉，連車都不能自己開，只能讓宋楚臨送他回家。

“看你樣子不胖，骨頭倒挺重?！彼纬R腆著啤酒肚，扶著出云入了曹家，如釋重負把出云交給上前的仆人。

出云已經爛醉，猶不忘向空氣敬酒：“來，不醉無歸?！?/br>
“還喝？平日斯文，一喝醉比粗漢更瘋狂?！彼纬R白他一眼，看看表，匆匆而去。

他還有其他節目，隱蔽于市中的某座金屋，已有嬌娃熬好參湯相候。

剩余工作只有苦命的仆人繼續。

幾個人出力把出云抬到床上，七手八腳為他脫鞋、抹臉，安置舒服。

福嬸是慧芬從娘家帶來的老資格仆人，嘆道：“看來都是有大小姐在這里好，她在的時候，姑爺什么時候喝得這么醉過？”

朱管家倒是出云自己請的，對這年輕的男雇主頗為體諒：“男人要養家活口，有什么辦法？曹先生自己也辛苦?！?/br>
福嬸嘴角一歪，想起現在出云已經揚眉吐氣，自己每月薪水也是由他支付，也不敢象當日一般隨便說話，乖乖閉嘴。

忙碌安置妥當，幫出云把房里燈關了，關上門。

房內一片黑暗，夏日蟬鳴，隱隱入耳，聽不清楚從何處傳來。

出云醉意熏頭，卻無法安然入睡。

在床上反復轉身，極度不耐。

隱藏在心中的渴望，要破閘而出。

僅剩一絲清醒，讓他腦中景象不斷涌現。

景象里，晚風送爽，一間小小屋子，錦輝與他都在。

他們約定。

“每年如此？”

“對，每年如此?！?/br>
街角小店買來的水果蛋糕，一根蠟燭，一起許愿，一同吹熄，然后靜靜擁抱著坐在屋子內，看時針踏正十二點。

說：“錦輝，生日快樂?！?/br>
今天七月七，原來又到錦輝生日。

和宋楚臨他們在夜總會喝慶功酒，抬手看時針踏到十二點的剎那，心仿佛被重疊在一起的時針、分針、秒針戳穿。

從不知記憶會如尖利的針，忽然到訪，無孔不入。